198、比试
见到云莞和萧韫之，尤其听到萧韫之和顾庭的话，耀武将军夫人的脸色，便十分的难看。
她当然认得这位新封的永宁郡王世子，知晓在身份上，世子比他家夫君要更加尊贵，但也只不过是个毫无实权的、陛下为恩典而赐封的世子罢了，跟掌握着京城六万护城兵兵马的耀武将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但她还是含笑道：“世子开玩笑了，不过是小孩儿家家的玩闹罢了，当不得真。”
“小孩儿家家？”云莞接口道：“既然是小孩儿家家的玩笑，便让小孩儿自己解决便是，是哭是闹，咱们做大人的，也不必管着，但如今耀武将军府想要为小公子撑腰，我家小琛又岂能无人倚仗，小公子拿耀武将军压人一等，我家小琛自也不必害怕。”
云莞说着，也弯腰，摸了摸小孩儿的发顶，给予无声的安慰。
因为云莞的到来，小琛一下子便多了许多底气，难过与委屈因为云莞与萧韫之的话而消失得荡然无存。
阿爹虽然不在，但是他也是有姐姐和姐夫的。
姐姐和姐夫连皇帝都不怕，才不会怕什么将军！
而且，小琛又想起了云怀礼，以后大哥打了胜仗回来，也会是一个大将军！
他跑回到刘小公子的面前，不卑不亢道：“先圣有言，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你出言辱骂我在先，这便是你的过错，只要你与我道歉，我便不追究你失言的过失，虽然你是耀武将军之子，但你借权势欺人，便是你的不对，同样也是你在折损耀武将军的威名，将军应当保家卫国，像镇远侯那样，而不是凭借身份和权势欺压百姓！”
小琛小小年纪，便能说出这番不卑不亢的话，周围的人听到了，眼里都升起几分赞赏。
这是京城多少平民百姓的心声。
但是碍于耀武将军夫人还在，不敢明目张胆开口夸奖罢了。
云莞瞧着，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听到这样的话，耀武将军夫人的神色，更是难看非常。
偏偏，刘小公子从小被宠爱长大，哪里肯对别人低头，倨傲道：“本公子才不向一个什么都不如我的人道歉。”
小琛鼓了鼓脸颊：“圣人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虽不犯法，也不是天家子，但你与我都是东澜国的子民，你若是冒犯了我，便当与我赔罪。”
“我绝不！”刘小公子也被激怒了，面红耳赤地瞪着小琛：“我爹爹是耀武将军，谁也没有我爹爹厉害，你处处不如我，我才不与一个田舍奴道歉！”
“你才不如哥哥！”到底是小孩儿，心气特别大，霜儿看不下去了，蹬蹬蹬跑过去，叉着腰大声道：“你打不过我哥哥！你是个胆小鬼才不敢道歉！”
“我爹爹的副将都打不过我，我岂会打不过你哥哥！”刘小公子不服，大声道。
小琛似乎认真地想了一下：“我要与你比试，你若是输给了我，便在这里，为你说过的话道歉。”
“本公子才不会输！”
小孩儿的吵闹，原本也没有太多可看的地方，大多数时候，都是大人一插手，便就此消弭，但如今，却是一个平民百姓与当朝二品将军，耀武将军的儿子之间这般激烈的争吵，而双方背后的人，还都让人十分好奇。
这是一场小孩儿的闹剧，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而是无权无势的京城新贵永宁郡王世子和朝中二品大将耀武将军之间的对峙，实在让人期待，此事，最后该如何收场。
自从半年前，云玉娘开始调理身体，小琛已经在跟着练武。
他受到云莞的启发，非常能坚持，每日卯时便起床，从扎马步到练习剑术，每日练习半个时辰，经萧韫之、萧浮生和云莞的指点过，虽因着年纪小而无大成，但是面对同龄的孩子，必定是能胜一筹的。
“你敢不敢跟我挑战？”
小孩儿之间，最是不能接受别人说自己不敢如何这样的话，刘小公子是将门之后，平日里也学着打拳练剑之类，自然相信自己不会输：“本公子自然敢，你若是输了，又如何？”
小琛无畏道：“我若是输了，便随你处置，但是，你若是输给我，你便要在此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以及我阿娘道歉。”
“本公子不会输！”刘小公子坚持道。
小琛撇了撇嘴，再次问道：“你敢不敢比？”
“自然敢！本公子会让你看到我的厉害，承认你自己是田舍奴！”
耀武将军夫人一听这话，便十分着急，到底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即便心中非常看不起云莞和根本没有实权的萧韫之，还是客气道：“萧世子和云姑娘不阻止么，便任由两个孩子这般胡闹？”
云莞弯了弯眼眸：“夫人方才不是说，小孩儿家的玩闹么，既然如此，便让小孩儿去玩闹便是了，咱们大人也不必当真，阻止又有什么用，没得外人还笑话我们，欺负小孩儿？”
“可是，若是伤了人该如何是好？”
云莞似乎沉吟了一下：“夫人也说了，是小孩儿之间的玩闹，能如何伤人，当然，这是我弟弟要比试的，倘若刘小公子当真伤了我弟弟，我云家必定不会追究。”
耀武将军夫人一噎，云莞拿着她的话，一口一声小孩儿之间的闹剧来堵她，还道不计较后果，她有心反对，却说不出话来。
顾庭扇子摇得欢快，帮着补了一刀：“何况，小公子是将门之后，想必得到了耀武将军的真传，如今也有七八岁了吧，总不会身上一点武艺也无？”
打着耀武将军之子的名号在外行走，耀武将军夫人即便知道儿子的斤两，但也不能说出这种有损家风的话，“顾公子开玩笑了，琪儿自小便练武！”
“既如此，便让小孩儿的事情，小孩儿自己解决便是。”顾庭笑道：“不若，便让小公子道歉便是了，小孩儿不懂事，做大人的，引导引导，也不为过，不是么？”
耀武将军夫人听出话有所指，忍着怒气问云莞道：“云姑娘便一点也不担心你的弟弟么？”
云莞笑道：“小琛是个懂事的孩子，他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便不会阻止他，不论输赢，作为姐姐，我陪他便是，小孩子嘛，总需要成长的，若是这次输了，吃一堑长一智便是，夫人，你说对么？”
耀武将军夫人沉着脸沉默不语，云莞便看向小琛，眸光里带了信任与鼓励。
小琛听到云莞的话，心中更有底气，“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你说罢，要怎么比？”刘小公子道：“不论是打拳，还是比剑，本公子都能胜过你。”
他这话一出来，耀武将军夫人立刻道：“不可比剑！”她缓了缓神色，柔声道：“琪儿，刀剑无眼，若是被伤了可怎么办？不如比拳如何？”
刘小公子便不太高兴，“我不会受伤！”
但想起自己的拳术，亦是被夸奖的，他便扬着下巴道：“你敢跟我比打拳么？”
“自然。”
如此一来，街道上便留出了一个一丈长宽的地方，留个两个半大的孩子，周围的人听到热闹，都纷纷围了过来，小琛像模像样地抱拳道：“今日请各位见证，我与刘小公子因个人私事在此比试，输赢公论，愿赌服输。”
小琛说完了，又看向刘小公子，刘小公子自然不肯认输，也有样学样地说了一顿话，两人摆开了架势。
刘小公子长得剽壮，也比小琛高了半个头，摆开了架势之后，便大喝一声，朝着小琛扑过来了。
小琛动作灵活地避开，刘小公子往前一扑，收势不及，差点扑倒在地，好在收住了脚步，面上却羞恼，回头再次朝着小琛扑过去，但小琛身形虽小，动作却非常灵活，不但能劈开他挥过来的毫无章法的拳头，甚至还能找到破绽打过去，一拳击在了刘小公子的肚子上。
刘小公子往后踉跄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打到了自己的小琛，面上更加焦躁，再次大喊一声，朝着小琛扑过来。
云莞已经许久没有检查过小琛的身手，当初小琛主动要求学武的时候，她也并不十分严格地教他，只盼他不被人欺负，能锻炼身体，但如今看他这样灵活，脚下尚算沉稳，竟升起一股欣慰之感。
唯有云怀诚不太放心，“阿莞，小琛能打过这位小公子么？”
云莞自信道：“二哥放心便是。”
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小公子看着比小琛壮实，实际上比不上小琛。
她笑了一声，低声道：“是被宠大的孩子，不过被人让着，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让小琛给他上上课也好。”
云怀诚：“……”
妹妹可真太一如既往地高调了！
果然，云莞刚刚话落，便见刘小公子满头大汗，猛地往前一扑，被小琛扫向下盘，摔倒在地，小琛也立刻动作极快地将他摁倒在地上，稚嫩的声音，宣告了自己的胜利：“你输了！”
刘小公子自然不肯，大喊道：“我没输！”
小琛放开刘小公子：“我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
刘小公子输了一场，猛的震起来，本来就学不好的拳术，因为这一场输掉的比试，显得更加混乱，耀武将军夫人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便见儿子再次朝着小琛扑了过去。
可惜，这一次，他输得更快，不过几圈，便再次被小琛摁倒在地，衣裳和发丝皆凌乱不已，脸上也沾了灰尘，狼狈非常。
小琛虽然也有些狼狈，甚至脸上还有一个红印，却精神奕奕，再次道：“你输了，愿赌服输！你要与我和我阿娘道歉。”
刘小公子紧紧咬牙，就是不肯松口。
耀武将军夫人养在手心的儿子这般被摁倒在地，自然不肯，快步上前，推开小琛：“住手！放开我儿！”
小琛被推到一边，被云莞拉住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再次要求道：“刘小公子输了，要向我和阿娘道歉！”
耀武将军夫人将儿子扶起来，神色不善地看着小琛：“彼时便彼时，你这孩子，为何如此心狠手辣，这样对待琪儿？”
小琛不由得往云莞的身边站。
云莞淡声提醒道：“刘夫人？”
刘夫人愤愤，将儿子扶了起来，云莞摸了摸小琛的发顶，含笑道：“小琛真厉害。”
连霜儿也跑过来，拍手道：“哥哥好厉害！”
小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小琛现在也可以保护阿姐了。”
云莞掩唇失笑，唯有刘小公子受不了自己的失败，看着周围围观的人，一口一声都在称赞小琛身手好，自己却几招就败给了这个一点身份地位也没有的田舍奴，眼眶发红，突然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我要让我爹抓起来！”
周围的人：“……”
小琛无措地看着云莞，云莞抚了抚他的发顶，以作安慰。
耀武将军夫人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忙着安抚儿子，最后道：“琪儿，我们回府，不与这些小民一般见识，回去，让你爹爹给你做主。”
说着就要牵着儿子的手离开，云莞勾了勾唇角，不急不缓道：“这么多人看着，夫人便这般不认账么，还是，耀武将军府的人，都这样输不起？”
耀武将军夫人自然也不肯让自己的儿子跟一个平民百姓道歉：“不过是小孩儿的玩闹罢了，云姑娘和世子何必这样认真？”
“虽是小孩儿的玩闹，但小孩的言行，却是大人教出来的，耀武将军夫人日后若是不想让所有人都说，耀武将军府的小公子毫无家教，我自然也不介意。”
小琛嘟囔道：“我才不要无赖的道歉。”
耀武将军夫人脸色难看不已。
刘小公子闻言，这会儿也不哭了，只眼里都不服输，愤愤不平地看着小琛，最后，恶狠狠地道：“我道歉！不该骂你！”
说完，也不等小琛的反应，又再次放了一句话：“我没输！你等着，我下次一定会赢过你！”
说完，便抹着眼睛往前跑去了，耀武将军夫人顾不上别的，赶紧快步追上儿子。
唯有一直没有说话的曾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云莞和云玉娘，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道：“云姑娘见谅，小孩的无心之失，我代为道歉。”
云莞扬了扬眉：“这位夫人是？”
曾夫人一顿：“我是刑部侍郎曾大人的妻子。”
“原来是曾夫人啊。”云莞弯了弯唇：“只是，此事乃耀武将军府的小公子与我弟弟的事情，夫人为何要道歉呢？”
曾夫人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有说，与云莞点了点头，便疾步往耀武将军夫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待到耀武将军夫人离开之后，街道上的百姓，才向小琛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小公子身手了得。”
“小公子好胆识！”
小琛面上才有微微的羞赧，牵着云莞的手离开，云玉娘不太放心：“阿莞，今日这般，会不会惹上麻烦？”
云莞却并不太在意，道：“阿娘别担心，没有什么麻烦，若是咱们家的孩子都被欺负得不敢反抗了，才是真的麻烦。”
云玉娘无奈，但却也承认云莞的这句话，她骨子里本来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人，只是初来京城，并不想这般高调罢了。
云莞便牵着小琛和霜儿的手，道：“们家的孩子，不是任人欺负的，莫说是耀武将军之子，便是皇子皇孙，也不能这般欺负人。”
云怀诚方才虽没有阻止，可这会儿心中仍是担忧，听到云莞这样说，深觉无奈。
萧韫之便接口道：“夫人不必担心，有我在京中，无人能动云家一根毫毛。”
云玉娘抿了抿唇，终不再多说。
云莞却牵着小琛的手，认真提醒道：“今后，不论是谁这般以权压人，小琛都不必害怕，若是有人仗着权势欺负人，便如同今日一般，让对方心服口服，我们云家的孩子，不能被人欺负了去，我们家虽没有别人家权势富贵，但小琛要记住，有阿姐在，便无须看低了自己，我们云家的孩子，个个能抬头挺胸做人。”
小琛眼里微微动容，认真道：“阿姐说的，小琛都记住了。”
云莞莞尔一笑。
云家日后在京城定居，她如今已经有足够的底气，云家的人，不必忍气吞声。
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直到拐过了一个弯之后，云莞与萧韫之对视了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有人在暗处看着。
这暗处的人，便在方才距离小琛和刘小公子比试不远的一座茶楼上——铭王东方洛。
看了底下的场景，铭王的脸色非常难看：“本王倒不知，耀武将军何时变得这般张扬高调，真当这京城，只有他一个人大将军？”
跟在身后的人，不敢言语。
这耀武将军，暗地里实则是铭王的人，甚至可以说，这位掌控着六万护城兵的将军，是铭王手中的一把利剑，也是一张不可让外人知晓的底牌。
铭王一向韬光养晦，懂得收敛自己的力量，自然不希望自己的人这般高调。
陛下原本就对武将很是忌惮，可今日耀武将军夫人及其妻子却这般高调，耀武扬威，只怕明日的早朝上，御史又要参一本了。
太子经过堤坝案之后，元气大伤，他的势力便越发明显，父皇附近正在想方设法减他羽翼，他容不得一点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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