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031章【完】
那一日, 对苍澜大陆来说是足以写进史书的一天。
自此之后，此界沦为平庸并且在后来的岁月里开始了一段长达数年的乱世。
那些自诩高人一等的修士突然有一天没了修为，生老病死皆不由操控, 让平时一直被当成蝼蚁的普通人如何不去反他们？各大顶层势力那一日更是死亡数字激增, 照夜清庭之上当场便有许多寿元早已经超过普通人类极限的人死去。
高层乱作一团, 下面的小辈自然更是慌乱无比。
殷白衣更是刚反应过来修为尽散还没来得及疯狂就被愤怒的人们乱剑杀死，死的时候连眼睛都没闭上，他万万没猜到身为照夜清庭的宗主竟会死的如此憋屈。
只因为大家虽然不清楚殷雪弦跟那三个男人有什么纠葛，却把殷白衣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看的清清楚楚，如果不是对方作为亲身父亲却反手捅了一刀那姑娘，事情发展不可能恶劣至此。
以殷雪弦那神秘莫测的本事，飞升是铁板钉钉的事情，甚至可能带动整个苍澜大陆一同鸡犬飞升。但现在……一切都被毁了, 飞升之门如何他们尚且不知道，但灵气的崩溃却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很多人一生的执念和信仰都在今天崩塌了。
愤怒的人们很快就锁定了银月境和照夜清庭的人。
殷雪弦被众人围攻的时候, 即便没参与的也都是当成一场好戏观看, 参与了的有多少是真正觉得她犯的错足以以死谢罪的？多数人其实不过是人云亦云，落井下石寻开心罢了。现在这样的迁怒更是把人性之恶体现的淋漓尽致。
后来，终于有人注意到了维持着半跪拥抱姿势的路青盏，他似乎一直呆在那儿, 茫然若失的眼睛盯着她消失的地方，直到真正意识到……殷雪弦死了。
路青盏的喉咙里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嗬嗬’声, 想上前趁乱杀死他的人此生从未听过如此痛苦的声音，他好像已经没办法从喉咙里哭出声来，最后只好吐出这样是野兽般的声响。
他死死的攥着拳头，一下又一下的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额前已是一片血肉模糊。路青盏恐怕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那大乘期的修为已经灰飞烟灭，如今他只用凡人之躯做着这样自残的事情。
可惜除了疼痛，他已经没办法再让自己有活着的感觉。
他终究还是迎来了她的第六次死亡，然而这一次她连一具尸体都没给自己留下。
梦境里的五个世界究竟是真是假路青盏早已不想深究。
他只知当时体会到的痛苦绝对不下于此时此刻。他发疯似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企图把那些记忆都丢出去，可越是这样他脑袋里关于她的记忆就越是牢不可破，死死的把他困在原地无法动弹。
路青盏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有些事情不是愧疚和歉意就可以挽回的，他把不堪的真相都藏着掖着以为这样就不会伤害到对方，可惜有些东西无论怎么藏都会暴露的。
他喜欢的再深，如果不是她所期待的，那就没有半点意义。
何况两个人之间门还藏着那样的欺骗和利用，也许从他用了造梦之术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走向如此惨烈的结局了。只是……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呢？他还记得她答应嫁给自己时自己心中的狂喜和激动，可原来那些东西对她来说其实比草还贱。
迟来的后悔和动心，甚至还不如永远不要出现。
路青盏终于真正认识到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以她的生命为代价。在场这乱成一团的场面他已经无心顾及，照夜清庭的传承甚至是飞升的念头和执念都无所谓了。
他已经心如死灰，活下去继续反反复复的体会这样惨重的失去实在太痛苦了。
——青盏恐怕要辜负爷爷的期待了，他仰头最后一次望向天空的时候平静的想道。
路青盏最后想带着些开心的记忆离开，可仔细确认之后才明白，也许他的快乐代表的恰恰是殷雪弦的痛苦。他不配的吧？那就这样吧……霜白长发早已被鲜血染红，他冷肃内敛的一双重瞳里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半点保留的展现出了与从容淡泊相反的浓烈情愫。
“我来陪你，雪弦。”
路青盏一边喃喃着一边拔出佩剑送入了自己的心脏。
嘭——
一代天骄路青盏，以这样的凄凉落幕为这个修炼至上的时代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
“师尊，我送你更好的玉佩，好不好？”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带着亲近和儒慕抓着女子的衣袖，即便她生来便是此界最顶层家族的大小姐，但现在……她只想让自己的美女师父再亲亲自己。
毕竟师父香香软软的，弟弟那个笨蛋上次还说差点被师父吓哭，明明她的师父最温柔了，于是小姑娘便想把最好的东西给自己这个新认的师父。
女子摸了摸她的小脑瓜，柔声道，“这块玉佩，再好的东西都不可以替代，这是我的姐姐赠与我的。”她说着话的时候虽然语气很平静，眼神里却仍是惆怅的。
“师尊不要难过，柔柔陪你！”
“不难过了，别担心。”
“好哒！对啦，颜奶奶让我来喊师尊去吃饭！”
她头疼的揉了揉脑袋，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单纯的饭，毕竟她们早已辟谷又何来的什么需要定时用餐，“柔柔老实告诉师尊，苏泊安是不是又来了？”
“嗯嗯，师尊怎么知道？”
她实在无法当着孩子纯真的眼神去解释什么叫相亲又或者是拉郎配，封玄素知道干娘是担心她总一个人过是不是因为雪弦姐姐当初的感情路不顺才会如此抗拒。
何况她们在上界重逢一路走到如今……时间门这种东西完全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连颜如倾自己都已经找到了满意的另一半，唯独封玄素却仍像个冰人一般对所有追求者拒之千里。于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干娘终于有了新的目标——给她找个满意的伴侣。
她们后来去确认过，苍澜大陆的飞升通道不知为何已经被彻底毁了。
封玄素几乎能确定这是雪弦姐姐的安排，就像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师父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但她就是无比确认这样一个结论。但她们还是在心中保留着一缕希望，也许某天她玩累了就会归来找她们团聚。
“柔柔觉得苏泊安怎么样？”
“爹爹说那是个不错的好苗子，柔柔觉得……他很好看！当然，肯定是师尊最好看！”
看着小女娃天真无邪的样子，封玄素心中的惆怅也稍稍褪去了些，“那就去看看吧。”
“好哒！”
自称柔柔的小女孩理所当然的伸手牵住了封玄素的手，得到了后者一个温柔的笑，两个人手牵手消失在了走廊深处——便好似当初的殷雪弦牵着封玄素离开了那片象征着绝望的森林。
封玄素已经成了一个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人，可惜……她的雪弦姐姐却不见了。
而哥哥，恐怕也没有机会上来了，但她知道雪弦姐姐答应自己的事情不会食言，她说会庇佑封镜流好好的活下去，那么哥哥此时此刻一定还在苍澜大陆上好好的生活着。
如此，即便无法相见也算是圆满了吧。
……
封镜流当然还好好的活着，甚至恐怕会一直活下去。
他成了一个不死的怪物，但不死却并不意味着不老，封镜流又一次回到了那个记忆中早已经湮灭的小小国度的地界内，可他的命运却兜了个圈又回到了童年时期。
按理说以他的才智，即便这世间门没了所谓修炼和灵气，封镜流也可以活的很好。可偏偏他的命运像被诅咒了似的，兜兜转转无数次他都出不去这个小小的地界之外，无论做什么都会一无所有。
他知道……这是殷雪弦最后以生命为代价施加给他的惩罚。
什么死在一起也算是白头到老，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们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再见了。沧海桑田之后，当年曾参与过那场围剿的人早就都已经死去，毕竟修为全无的情况下人类可以活到百岁就已经算是长寿了。
封镜流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才敢回忆过去，敢去看一看铭刻在记忆中属于殷雪弦的轮廓。绝望和痛苦其实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经历过了，后来渐渐地……他也就麻木了。
他后来梦到过她，梦里的殷雪弦失去了一切，是封镜流又给了她致命一击，只是他本以为的幸福圆满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多时便被路青盏毁灭了。
醒来后封镜流知道……也许那就是极之渊下她看清的真相。
封镜流虽然已经知道了现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可他还是想问一问她——如果不是他带着这样的恶意，他们会不会有机会走到一起。
可后来他又觉得这样的问题可笑。
也许——当年的封镜流若是死在国破家亡之后，而不是费尽心机被殷白衣带回了照夜清庭成了殷雪弦的封师兄，这样才是对所有人来说最为圆满的结局。
不知何时趴在脏乱雪堆中的乞丐摇了摇头，胡乱嚷嚷着什么疯疯癫癫的离开了。
风雪中依稀传来破碎的话语。
——我才没有爱过她，从未爱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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