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007章
许是变故来的太快, 玄素甚至都还没回过神来就发现那些来找麻烦的人就被那女子整整齐齐的送去见阎王了。而后便是那女子来到了她的面前，凭借着月光清辉玄素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看上去不大，仍是一副少女模样。
只是对方含笑的桃花眼里也不曾残留多少刚取完人命之后的感触, 好像那些人只是一些苍蝇, 因为太过吵闹而被她随手拍死了，玄素心中没有害怕, 她刚才还心如止水已经接受了迎接死亡结局的眼睛现如今亮晶晶的。
“谢谢你。”
她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想让自己不要给恩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殷雪弦此刻才是眉头微皱, 她俯下身摸了摸小姑娘脸颊上分不清是泥水还是血水的脏污痕迹，但即便生活把人磨炼到艰苦至此她的眼睛仍是干净清亮的，“还能站起来么？”
“可以的。”
玄素忙不迭的点头，心中因对方没有丝毫嫌弃的触碰而小小的雀跃又忐忑于会不会获救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就像画本里的那些神仙一样, 往往是顺手救了个人之后挥一挥衣袖不会多说一句话便离开。
不过事与愿违，玄素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左腿一阵剧痛又即将倒下。
千钧一发之际腰上被人施加了力量挽救了她差点又一次跟地面的亲密接触，她整个人都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呐呐道, “对不起，弄脏您的衣服了。”
岂知下一刻便听见耳畔传来的一声轻笑。
玄素懵懵的抬头, 紧接着马上就近距离对上了那双笑起来几乎能把人溺毙的桃花眼……是形如琥珀那种温暖的颜色。然后便是天旋地转袭来, 她被恩人直接抱了起来, 是那种被完完全全保护着的打横抱起。
她犹豫半晌只能轻轻开口，深怕惊到这抹温暖，“我身上脏……”
“衣服脏了而已，换一身新衣服之后又会是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殷雪弦回了她一声，感知着怀里人瘦弱到几乎没太大重量的身子，“怕的话就先闭一会儿眼睛，很快就到了。”
话音落下，玄素只觉整个人腾云驾雾已经来到了森林上空，暴雨明明还在下却再也没有落到身上, 低头看下去她才终于意识到对自己来说恐怖危险的山林原来是这样美丽的。
是因为终于感觉到安全了么？
一定是的，十五年来第一次内心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的小姑娘如此笃信着。
伴随着风声雨声，她小心翼翼的把脑袋靠在了黑发女子的胸口。
玄素终于放下心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此刻的她是无比坦然的……如果是在恩人的身边那么接下去无论是去哪里都没关系了。就算下一刻马上死去，也没有太多的遗憾，反正她本就是孑然一身了。
……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痛楚和黏黏糊糊的感觉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清爽。
玄素眨了眨眼睛猛然坐了起来，她回忆起了最后发生的事情很怕醒来只是一场梦，自己又会变成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醒了？趁热吃点东西吧。”
温暖的烛光中，玄素看清了就坐在床沿上的女子，十六年中一直告诫自己万事隐忍的小姑娘终于真心的笑了出来，“好的。嗯，我叫玄素……你呢？”
“殷雪弦，以后叫雪弦姐姐就行。”
“以后……？”
还能有以后么？
玄素不敢多提要求，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门派里恐怕连掌门的本事都比不过雪弦姐姐半点，她们之间的距离遥远的犹如云泥。正如初遇一般，她只能趴在泥水里仰望那轮明月。
“唔，对了，我都差点忘了征求你的意见。”
在玄素恍惚的这段时间里，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餐桌边上站着的人已经盛好了一碗热粥，她就站在那里眉目含笑的问，“以后就跟着我。我很厉害的，以后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好不好？素素。”
裟椤少有如此发自真心的温柔时刻，点漆都有点嫉妒了，不过他是知道大人脾气的。
大人对于大多数外物都是没多大兴趣的，永恒的岁月中打发时间的方式除了弄点吃的就是回永堕之地睡觉，唯独一点——她是真的特别喜爱乖乖巧巧的小家伙。所以说当年点漆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系统靠什么抱的大腿？还不是靠他特别听话！
现在……点漆不得不去思考一个问题。
乖乖巧巧软绵绵的小姑娘大概、应该、也许、说不定……是比乖巧的系统来的讨喜的。
玄素慌忙低下头眨掉了眼底温热的泪意，再抬头的时候小姑娘洗干净之后露出的那张静雅脸庞上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嗯，听雪弦姐姐的。”
殷雪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不怕我把你骗走？”
“不怕。”
玄素觉得那些都不重要，其实无论结局是怎样的都好，只要能留在雪弦姐姐的身边就足够了。
“好，那么来吃饭吧。在这里先修整几日，等一个人来，到时候启程回照夜清庭。”
“照夜清庭？”
见小姑娘那副思索的模样，她直接给出了答案，“嗯，说起来……我是照夜清庭的稚水仙姬殷雪弦，只是现在恐怕有许多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玄素不知道为什么身上已经没有半点痛苦，连已经断裂的手都痊愈了。
但想来一定是雪弦姐姐所为，于是她甚至连好奇都没有就接受了这个答案。而现在……瘦瘦弱弱的小姑娘上前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热粥垂眸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只觉得整个人从身上一路暖到了心里。她知道照夜清庭是这片大陆上最顶级的势力之一，但为什么他们会认为雪弦姐姐是死去的人呢？
没关系……答案总会揭晓的。
如果他们有半点可能会伤害到姐姐。
玄素悄咪咪抬头看了一眼正托腮含笑望着自己的黑发女子，她抿唇回了一个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直到眼神错开的玄素重新低下头的时候，女孩浅棕色的眼睛里才隐约露出了一些狠辣。
她不怕自己的修为如今不过是蝼蚁，未来还长的很，玄素知道只要能活下去自己不可能永远都是蝼蚁。
你说天真……？
一个十一岁就为了活下去而被卖去做了最底层的奴隶仍能凭借偷听来的知识用短短三年从普通人修炼到筑基的女孩；一个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那里出头之后马上就果决干脆头也不回离开的女孩；一个硬生生以一己之力调查养母之死的真相并且成功报仇的女孩；一个逃亡路上敢于跟那些散修迂回躲藏最后宁愿鱼死网破也不肯求饶的女孩。
这样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会是个天真单纯的人。
封玄素是个聪明人，但她有底线更重情义。
所以才会在知晓颜如倾的故事之后对这位母亲产生了儒慕之情，她觉得颜如倾跟养母是一样的人，殷雪弦和颜如倾最困难的时候只有她根本不惧旁人的议论。她本就是从淤泥里开出的花朵，心智之坚定根本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左右的。
裟椤投喂的不亦乐乎，点漆可是知道大人本来只打算来帮个忙就走的。
——大人，连银月境都不回了么？还有玄素……
——直接回照夜清庭吧，银月境也没什么好玩的了。至于她……本来也要回去的，省去那些阴错阳差也好，把她早些带回去颜如倾会喜欢的。回去的路上可以一路当旅游，赢苍术那张脸虽然好看，但一直看也会腻。
好家伙……这说的好像是出来玩耍之后顺手带个伴手礼回去似的。
点漆跟在她身边这么久，现在已经能自动解读出大人想表达的真正答案了。
——银月境的赢苍术她已经玩腻了，该回照夜清庭玩那些渣滓了。
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表达兴奋，还是略略表达一下哀悼之情。
裟椤没搭理自家系统的心理活动，她摸了摸对方有些枯黄的长发，寻思该好好养养才是，“之前你用的筑基心法不太行，缺陷比较多基础也不太稳。那些东西以后别练了，那种心法是靠压榨自身潜力换取修为的。”
“雪弦姐姐。”
“嗯？”
“我会好好修炼，以后……我都会在的，不会让你一个人。”
人类寿命不过区区百年，玄素知道自己未来如果因为一步登天到了照夜清庭就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筑基期也至多只能增加到三百岁寿元。这样的话她没有办法一直留在雪弦姐姐的身边，那样是不行的……她也不能接受。
“我们素素呀~以后一定会成为能飞升上界的大人物。”
殷雪弦如同判定封玄素未来注定的结局一般给出了这样一句话来，只是现如今谁都不知道这句话的重量，包括玄素。那小姑娘最开始的愿望其实只是想一直留在自己的雪弦姐姐身边，仅此而已。
接下去的一段日子里，裟椤就带着玄素暂时留在了这座小城市里。
这段短短的‘一人世界’温馨且美好，成为了未来封玄素最为怀念的一段时光。直到这一日，听从她的吩咐易容之后的赢苍术打破了这种平静，而殷雪弦则是无比坦然为玄素介绍起了这个长相平凡的普通男子，“素素，这是我的仆人，名为……陵游。”
别说面子了，她连一点点里子都没给赢苍术留下。
赢苍术平静的站在那里由着她根本不放在心上的介绍自己，唯指尖微微动了动。
只因那是初遇雪弦时他使用的化名，他本以为此生都不可能再次听见这个名字了。赢苍术本以为过去的那段记忆在她的心里是需要极力抹去的污点，却原来她从来未曾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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