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竹林
窗外的寒风簌簌，隔着窗玻璃还能听到风吹刮到窗棂上的声响。屋内炭火依旧在燃烧着，丝毫感觉不到屋外的寒冷。
大概正是这温度太高，才熏得邱钰宸的脸通红。
邱钰宸的手并没有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却仍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燥热的面庞。
程兮凉一直没有说话，就眼睁睁的看着邱钰宸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一时觉得有些新奇。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回复，邱钰宸终于还是没憋住，涨红着一张脸，佯装镇定的说了一句：“我去看看夫人醒没醒。”然后就僵硬着身子走出房间。
邱钰宸的动作实在是太过镇定自若，倘若是没有在出门时被门边的那根小木条划了手，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欸——”看到他划了手，程兮凉下意识的就出了声，想要问问有没有伤口，可是无奈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关上了门。
程兮凉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一个人在房内笑出了声。
也不知道邱钰宸到底是不是真的离开了，程兮凉拉过被子慢慢躺下。良久之后，她扯过被子蒙在头上，掩耳盗铃般的遮掩着自己也有些燥热的脸。
她也不管那人早已听不见了，低低的说道：“好。”
下一秒，她的被子被人拍了拍，随后传来了程氏的声音。
“躲在被子里也不嫌闷得慌吗？快把头露出来，小心把自己憋坏了。”
程氏帮着程兮凉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了程兮凉微红的脸，“看吧，把自己的脸都捂红了。”
程氏并没有联想到其他原因，只当程兮凉是被被子捂出的毛病。
程氏没猜到，程兮凉自然也不会说。她问道：“阿娘怎么来了？”
“刚刚小宸过来说你醒了，我就过来看看。”程氏怜惜的摸了摸程兮凉的头发，“让你受苦了。”
“阿娘我已经没事了。”程兮凉安慰道，“而且这种事你也不知道啊。”
“有些事我本来是想等你早时回来再告诉你的，但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有些事情就晚点再说吧。”程氏说道。
“现在不能说吗？”程兮凉奇怪的问道。
“有些事情只有看过了才能记住，而且你在及笄礼过后就该去的，只是一直有事耽搁到了现在。”
程兮凉点点头，只得暂时压下了心头的好奇。
程氏见程兮凉一脸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便笑着说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便给你讲个别的故事吧。”
“好啊好啊。”程兮凉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程氏便娓娓讲来：
这个故事更像是一个被人口耳相传的传闻。相传在十多年前，江湖上突然传出一个传言：远在京城的护国大将军之所以能够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战无不胜，一切皆是因为他所杀之人死后白骨生异香。其香可惑生人心智，闻得久了便只能听凭那生香之人的命令。
靠着这个传闻，其他国家都开始望而生畏，不敢来犯。国家就这样相安无事了几年，但是先帝苛政，民怨四起。后来新帝登基之时，也听说了这个传闻，他担心这位护国大将军起兵复国，于是借着处置叛国投敌的罪名，在大殿前当众处死了这位护国大将军。
后来新帝又担心这位护国大将军的家族亲眷会替他报仇，遂下令诛杀将军九族，并且一直在寻找那些藏匿在各处的族人。
“后来新帝为了掩盖真相，将那位将军的尸体抛尸荒野，任野狼分食。还派重兵把守，不允许任何人去带回将军尸骨，一经发现杀无赦。直到一月后驻守在荒野的卫兵撤去，那位将军的遗体也被野狼分食殆尽了。”
这个故事虽然听着极为荒诞，可是程兮凉却听得认真。在冥冥之中，她仿佛认定了这个故事就曾经真实发生过一般。
“或许对百姓来说，新帝是位明君。但若是威胁到自己地位时，他却的确是个心狠手辣之人。”程氏说这话时，声音格外冷静，仿佛真的只是在说一个故事。
只有她知道，那不是故事。
“阿娘。”程兮凉听出了点不对劲，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想要去抓程氏的手安慰她。
程氏拍了拍程兮凉的手，又将她的手放回了被子里，“快躺好，别乱动。”
顿了顿，程氏又说道：“今天我在这里对你说的话，你就当故事听听算了。也不要向别人提起，即使是小宸也不行，明白吗？”
“是，都听阿娘的。”程兮凉点了点头。
其实程氏不说她也是知道的，妄议当朝天子，被谁听去了都可能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罪名。
知道程兮凉自幼心细，程氏便也没有再反复嘱咐。又聊了一会儿家常，程氏就起身要离开。
“你现在还有伤，要注意多休息。旁的事也有我和小宸，你不要担心。”程氏说这话时一阵恍惚，有一种自己在和同龄人说话的错觉。
“阿娘也要保重身体。”
“会的。”
说完，程氏就离开了房间，又替程兮凉关了门，让程兮凉能够安心休息。
程兮凉的确有些困顿，程氏走后不就她就沉沉睡去，这一觉便睡到了傍晚时候。
邱钰宸来叫程兮凉时，程兮凉才刚刚醒过来，此时正在费力的撑着床沿想要起床，中途似乎还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邱钰宸被程兮凉的动作吓了一跳，程兮凉也被邱钰宸突然的推门吓了一跳，手一滑就差点再次摔倒在床上。邱钰宸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程兮凉。
程兮凉惊魂未定的缓了口气，还没开口问邱钰宸怎么突然又过来了，就听到邱钰宸责备的声音：“你现在还有伤，怎么总还是躺不住？”
程兮凉有些委屈：“我想喝水。”
邱钰宸噎了一下，又说道：“想喝水不能叫我吗？非要自己逞能，到时候伤口要是扯裂了可别哭鼻子。”
程兮凉有些不服气，又不敢反驳，只能一个人小声的嘀咕：“谁哭鼻子了。”
“你说什么？”邱钰宸正拿着杯子去倒水，没听清程兮凉在说什么，便皱着眉回头问道。
程兮凉摇头，当即否认：“没说什么。”
邱钰宸轻嗤一声，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也没再问。他把水递给程兮凉，自己就站在床边看着。
程兮凉喝完水，抬头看到邱钰宸仍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脑子这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弯来，想到了前不久邱钰宸跑出去之前说的那些话。
她悄悄的又微红了面容，却没有说话。
很显然，邱钰宸并没有注意到程兮凉的表情，他若无其事的问道：“我来是想问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饺子自然是吃不成了，饺子里的馅有发物，就算邱钰宸不说，程兮凉也是知道的。
程兮凉皱着鼻子想了半天，才不情不愿的说道：“那喝粥吧。”
“好。”邱钰宸说着，转身就作势要走。
程兮凉想叫住邱钰宸，可是又想不到把人叫停后该说些什么，于是只能一边纠结着一边看着人走到了门口。
就在门被拉开，就在人即将踏出房间时，那人又回过头来，神色如常的对着程兮凉说道：“对了，之前和你说的话，我是认真的。”
说完，邱钰宸这才真的去给程兮凉煮粥了，留着程兮凉一个人在房里思绪乱飞。
之前说的话，那不就只能是邱钰宸对她告白说要娶她的那件事吗？
不过程兮凉也没有太过忧虑，她其实早上也打算找机会和邱钰宸表明心意，只不过现在主动的人换成了邱钰宸罢了。
那位伯伯说的没错，喜欢要在一起，不要给以后留下遗憾。至于程氏的话，她会等合适的机会向程氏坦白，并且说服程氏接受这个来自京城的邱钰宸。
这么想着，在不久之后邱钰宸先端着粥来房中时，程兮凉看了一眼门外，想要知道程氏有没有来。因着身上还有伤，她的动作幅度不能太大，所以只能费劲的伸长脖子去看。
“你在看什么呢？”邱钰宸看着程兮凉的动作只觉得好笑，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程兮凉白了一眼，没回答邱钰宸。待确认了门外没有别人时，她才对着邱钰宸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些。
“怎么了？”邱钰宸也不知道程兮凉又想到了哪一出，只能依着她的话走近床边。
程兮凉道：“头低些，过来。”
邱钰宸只得又低了头，偏头将耳朵放到了离程兮凉很近的地方。
谁知刚凑近过去，就听到程兮凉那平时带着清甜的声音被她悄悄压低着、在他耳边响起。
“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既然你那么喜欢我了，那为了不让你听到拒绝的话后伤心，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你好了。”
短短几句话，说出来也不过用了几秒时间，可是邱钰宸却觉得他等了很久。
直到程兮凉说完很久，他还保持着弯腰偏头听话的动作。
半晌，他眨了眨眼睛，也学着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刚刚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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