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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死局


田猜想着就小心的问道,“好像有一段时日没听着娘娘的月信了。”

        楚越听到这才觉得睡意全部消散了。从前其实她这事就一直不是很准,中间没有固定的期数,偶尔也有一个多月才来一次的情况。后来也就没太当回事了。

        这回仔细算算确实有两个多月没来了。而往前数这段时间,正是司徒邑来的时候。

        宫里头待了三年,无数次受宠都没有动静。现在冷宫就受宠了一次,莫不是就怀上了?

        田背着楚越时,脸上的表情不太好,不过还是立即出去请了大夫。

        ……

        等田领着大夫到寝殿内诊脉时,正逢着一奴仆将楚越之前交代好的竹帛奉进外堂。

        千川宫寝殿不算大,后室和外堂就简单隔着两道漆木屏风,里头人说话的声音都不需要太刻意去听,只要殿内安安静静的,就能听个一清二楚。

        “主人已有两月多的身孕了!”

        大夫的声音从后室清晰的传来,奴仆听得一愣,手中厚重的竹帛落了地。那声音在安静的大殿内仿佛炸开了一道裂缝。将里头的田惊了出来。

        “毛手毛脚的!还不快退出去。”

        等她再回到后室时,楚越已经冷静了下来,她伸着头看去,又问田,“刚才外头是谁?”

        “是来送书的薛鲁长。”

        “你跟过去看看。”

        田立即就会意了楚越的意思,便屈膝退下了。

        就算是在这远离了皇城的千川宫,该留的心眼还是要留的,何况那动静又正好是在大夫说完话的下一瞬,难免不让人生疑。

        田出了寝宫都没有跟多紧,就见那薛鲁长急匆匆地找到了千川宫的监门,说话间还左右环顾了一圈,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

        她自然地就寻着边上的房屋,往那走得更近了些。

        “娘娘一句话的事,这孩子要是不想保,我们也好尽快下手。”

        “你可仔细是听准了,这事可就不是上报给太后的了,是要报给皇后的,不能听差咯!”

        “千真万确,就是说怀了有两月,那不就是上回陛下来……”

        “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干你的去。”

        田回身往房屋后躲去,待他二人散了好一会,才迅速往寝殿返去。

        楚越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千川宫里有没有后宫人安排进来的眼线,只是当真正脱离开了那里,人自然的也就放松了,不愿意去计较。毕竟当巫蛊之事出来的时候,她几乎是没怎么反抗的。她以为好歹能躲过了。

        不想除了原太后的人,还有赵筱安排的人。

        她们又何需这么提防着她?

        “娘娘,这消息估计没多久就要传过去的,我们该怎么办?”田神情担忧,如今在千川宫,她们真就是刀俎下的鱼肉,要杀要剐不过宫里头一句话的事。

        当初周美人就是在皇宫里的掖庭,也能被生生瞒到了孩子出世。现在她们要是死在偏僻的冷宫,底下人就是随便一个借口报上去,只怕也会有大把的人相信。

        楚越闭了闭眼,心烦意乱。听说这孩子到来的时候,确实是欢喜了一把,可是接下来要面对的又是止不尽的痛苦。

        她冲田挥了挥手,“让我想想。”

        田低头预备退下,又听她蹙眉说了句,“这些日子的食水都要你亲自过手,不能马虎。”

        “诺。”

        这消息自然很快的传到了光明宫,传到了当今赵皇后的耳朵里。

        国家这几年又是打战,又是给底下郡县赈灾,国库亏空得厉害。这一年起司徒邑开始在提倡宫里头也节省开支,后宫从皇后开始做起。

        她正坐着织着布,神色自若地说,“当然是留不得。”

        现如今后宫里谁的孩子都能留,唯有那废后的孩子不能!能勾引得皇帝几次三番跑过去,若是诞下皇子,今后还不得再踩到她头上来?她怎么能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子位落到她人手中!

        那底下做事的人也是惯不会看脸色的,见皇后语气轻飘飘的,不由得再仔细问了一句,“娘娘的意思是,单不留孩子,还是都不留?”

        赵筱手中的动作停下了,那宫奴揣测着也不敢动。

        “孩子都留不住了,大人就看天命罢。”

        这话没完全说透,但要是再不懂,那就当真不要在天家做事了。

        腹中胎儿都流了,大人要是特意不去管,还有几个能活得成的。再说做事方得斩草除根,留着终究是隐患。

        宫奴也就弓腰应“诺”退出光明宫去了。

        于此同时,楚越伪装出了千川宫,正在齐猷的府邸内等着。齐猷常被司徒邑留在宫中,就是自己城中的府邸也不常待,更就别说城郊的府宅了。

        所以几近日暮时分,他才到。

        “娘娘久等了。”早春温度尚且还低着,他胸前的衣裳上却有点点汗渍,想是赶得急,自己骑马回来的也说不定。

        楚越向边上人稍稍侧目,齐猷就明白意思的令屋内人都散去了。

        她这才正视上他,神情严肃,“齐大人,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拿捏不定,特请大人指点一二。”

        齐猷额头上开始冒起了汗珠,也不知道是奔波过后停歇下来的热意,还是面对废后请求帮助的惶恐。

        上次二人相见还是去年开年没多久,这位废后当时的态度颇为决绝,如今不到一年,时间虽不短了,也不算长。莫非是改了主意要回宫了?当时回宫还好说,可是如今后宫形势已成定局,皇后和太子位皆已定,皇帝又从未见提过废后的事。

        再要回宫可就有些难办了。

        等楚越把怀孕和千川宫内有耳目的事交代了,齐猷身上的汗已经全都干了,又开始觉得有些凉意。他猛然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消息,说是皇帝去过一次千川冷宫……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娘娘必须要回宫!”

        “赵皇后既然留了人在千川宫,其心可见。当年巫蛊一事,娘娘和赵皇后已成对家,您这腹中胎儿若是被她知道,势必是不会留的。”

        “况且以如今赵皇后背后的势力,您如若不回宫,只要在大燕境内都难逃过。”

        楚越一愣,“她背后的势力是谁?”

        “原袆。”齐猷耐心与她解释了如今皇后、太后与丞相在一条线上的局面。

        “原丞相只有比赵皇后要更加看重这个太子位的,就算赵皇后不管您,丞相也绝对不会允许您有身孕的!”

        “所以娘娘只有回到陛下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他见楚越略有迟疑,语气也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娘娘勿怪臣多嘴,这孩子要是他们不想留,您觉得您的命又还能留住吗?”

        田也跟着一惊,就算是再不想娘娘回宫,现在经齐猷提醒也才恍然大悟。那些人要是出手,只能是母子都不留。

        要想把这盘死局走活,就只有回宫一条路。毕竟那些人手下的权利再大,也总不能大过皇帝去。

        她抬眸望向楚越,两个人的内心都何其纠结,回宫就等于后半辈子又得埋没在那座皇城了。若不回去,那便是性命都不能留。

        只是再要回宫,又是以什么身份回去呢?

        齐猷紧跟着就说,由他直接告诉皇帝将楚越接回宫。楚越却摇了摇头,“这件事要是由齐大人插手,到时候就更加解释不清了。你我相见的事,绝对不能多一个人知道。”

        “可娘娘要如何……”他也知道要避嫌,这事弄不好自己都得受牵连,赵皇后要生疑,皇帝知道了也不会让他好过。

        楚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中已经乱如麻。她压下所有焦虑,才抬头与他说。“本宫会想办法的,多谢齐大人今日提醒。”

        ……

        她们刚回千川宫没多久,监门就上来问话了,虽姿态上极为恭敬,礼仪都做足了,但就是弓着腰,问的话也让人不大舒服。

        追着问楚越方才去了哪?又说城中如今出了什么命案,让她今后少出去一些。

        就是去后山坐坐,也要和底下监门的人说过,由人守着出去才安全。

        从前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也没人管得这么紧过。如今不过知道有了身孕就这样,未免太过明显,赵筱还真是当她身处千川宫就可以随意处置了?

        当年的巫蛊之术是她自己也存了心要离宫,所以没去和赵筱追究。现在再这么欺压到头上来,就是个再软弱无能的人,也该要有些脾气了的。

        楚越就重新含着面具上的笑应过,而后写了一封尺牍让田想办法送到东阳侯府,请求司徒凌在中间帮忙。

        要想回宫养好胎,防止赵筱对付。那必须要和司徒邑先把心结解开,重新获得他的宠爱,这样才能确保今后的路更加好走。

        她心中算是有了安排。但又为自己要踏上之前算计的老路而感慨,实在太多无奈。这个孩子来得也还真不是时候。

        信送出去的隔日司徒凌就来了,如今肚子愈发大了,她回回来身前身后都跟随着一群奴仆老媪伺候。这也是一个好,人一多起来,外头就是有两个想偷听的都没位置站。

        她还不知道楚越怀了孕的事,也颇有些好奇的。“嫂嫂信上怎么忽然就说要约着我去东头草原散心了?我哪还有什么时间,那李悌说是不紧张,可要是知道我是在外头跑,只怕不是不准,就是要跟着的。”

        “哥哥如今手头上事多,又经常唤他入宫做事,我不大想让他担心。”她絮絮叨叨又委婉地说着拒绝的话,又听楚越轻声问,“陛下最近很忙吗?”

        她这嫂嫂的语气里听着还有些遗憾的。

        司徒凌明显一惊,倒还是头一回听楚越主动提到皇帝。她懵怔地点了点头,都顾不上吃手里的截饼了。

        楚越默然叹了口气,又徐徐说道,“我也是被闷在这好久了,想着春日草原陌上的花该开了,就想去看看。”她将目光放向了窗外,眸中还带了些憧憬的神色,“从前太皇太后带着我与陛下去看花,那时草原上的风景都让人心情愉悦不少。”

        这话说得多清楚,司徒凌一下就听懂了,她是巴不得两个人能和好的。只是想到两个人闹了一两年的别扭,怎么这一会突然就要好了?

        她心里还是有所顾虑的,怕是自己听误了,倒时候要好心办坏事,就等了等才开口问,“凌儿自己去不得,倒是可以安排了嫂嫂过去,只是担心早春的花开得不多,到时候嫂嫂去了难免不扫兴而归。那这事要没办好又算谁的呢?”

        曾经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到底是长大了,心里存着不满意,问话也要拐着弯的说人一通。

        女儿家都爱打听些八卦的事,更何况还是自己兄嫂的。她清楚的很,当初嫂嫂离宫,哥哥可是追过来两次的,去年年底更是直接过了一夜,就这样还没能将她带走。

        就算三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自认为也不偏袒谁。但是这么来回折腾,心里也该要对着嫂子存着芥蒂了。

        真要安排两个人见了面,要是还不好,她夹在中间就更加要为难了。

        楚越低头腼腆地笑了笑,不得不揣着真心地说了几句,“二嫁皇室子弟,从前多少是有些疲惫厌倦的,如今在宫外冷静了也有一年了,就越发能明白了心底真正的想法,我恨的不过是从前,而非当前的人。”

        这话说得司徒凌也能生出些感同身受来,前太子监国期间,她也在皇宫里头。太子棪后宫里的那些事没有哪件拎出来不是骇人听闻的。更何况两人还差了有十四岁,这换做她,心里只怕有更大的阴影了。

        她只犹豫了一会,便还是很快的妥协了。索性直话直说,“嫂嫂要是能回宫,我是最高兴的。我还等着继续看嫂嫂画的故事,吃嫂嫂做的刨冰呢。”

        楚越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等你肚子里这个出生了,还要缓段时间才能吃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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