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顾问
东西在哪儿，芹姐自然是不知道的。顾盛南方出院就住进了招待所。
翌日一大早，俩人马不停蹄奔向乔家坡，却得到了麦芽去乡下的消息。
去哪个乡下？
去干什么？
乔母也不晓得，身为苏丽娜的丈夫乔常山是知道她们去文具厂的，但是顾盛南不敢问。
俩人火急火燎地来，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而另一头的麦芽和苏丽娜，到达文具厂后，和苟主任顺利碰头并互相认识了。
“丽娜，咱们好久没见面了。”
一听麦芽是过来寻发夹的，苟主任爽朗一笑：“这有什么困难的，我们生产线的发夹铁片多了去了，我带你们去拿两包。”
苟思婷是苏丽娜的初中同学，和去了卫校的苏丽娜不一样，苟主任上了本地的中专毕业后接了父亲的班在文具厂干，弄饰品发夹这条生产线就是苟思婷自己拉来资源干的。
上辈子，麦芽听过她的事迹。
这位苟主任是个能干的，可是国营厂子江河日下的现状不是她一个人能阻止的，后来三嫂的钢铁厂重组，下属的好几个厂子或是改革或是拍卖，文具厂也因拖欠工资倒闭了。
苟思婷这位小小的车间生产主任也跟着下岗。
失业后的苟思婷随着几位工友去深城寻找机遇，此后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
后来一个工友回来接孩子媳妇也对苟思婷的遭遇含含糊糊。
苏丽娜猜测她可能遇害了。
八零年代末的时期，治安混乱，各种犯罪层出不穷。
苟思婷又是个孝顺父母关爱家人的人，一走再也没有回来，很难不让人猜测她的下场。
而现在的苟思婷，还活生生地站在厂子里。
梳着齐耳短发的她性格爽利，“不过两包发片，厂里哪家工人家里没有。”
生产线上多余的货物到处堆。
“不值钱。”
她这话说的夸张，不过麦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生产线上的女工的确各个脑门上别着发夹。
光秃秃的尖嘴夹，钢丝发夹，没有一点装饰，随意被别在青丝上，一眼望去闪闪发亮，不愧是全国质量评比第一名，质量的确非常好。
然而光泽虽闪，这冰冷的光泽却不讨姑娘喜欢。
苟主任抱怨她们的发夹光有荣誉和质量，却销路困难。
“我当初拉这条生产线的时候，也是未雨绸缪，但是厂子现在效益不好，隔壁制衣厂砍了一条生产线，近日开会，还有人提议把我这条给砍了。”
幸好她得了奖，底气硬，雨花牌钢丝发夹得了荣誉，苟思婷当场给那人怼了回去。
苟思婷心里有数。
厂子效益不好，但是文具厂本来就不怎么靠自己接单，大部分业务都是承接钢铁厂的任务，只要钢铁厂不倒，文具厂就吃喝不愁。
那人提出那样的建议，不过是居心叵测，看她不顺眼。
麦芽听了她的埋怨，心里却有了个主意。
她会做发夹，懂设计，本来是打算买几包素发夹回去像做发圈一样和桂花一起制作，私底下卖出去。
但是光凭她和桂花俩人又能做多少呢。
她们再能干也不过是小打小闹。
倒是不妨和苟思婷合作，或是卖设计，或是直接把设计交给她们下订单，有稳定的原材料供应。
她把想法透露后，苟思婷立刻笑了：“我说你需要那么多素发夹做甚？原来妹妹竟然有这个本事儿。”
苏丽娜拨了拨自己的艳丽发圈，自豪道：“麦芽做的小头绳可好看了。”
苟思婷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都是女人，何况她还是个卖发夹的，自然注意到苏丽娜头上与市面上不同的发圈，她寻思着待会儿问问哪儿买呢，没想到是麦芽做的，她对麦芽说的设计有了点兴趣。
等她看到麦芽的设计图，什么五芒星，毛绒绒的可爱发夹，她顿时上了心。
麦芽设计的毛绒绒发夹，时髦又俏皮，和现在市面上的发卡不一样，倒是和她偷看的港城和国外电影差不多。
麦芽在她们生产线逛了一圈后，还提出了竖夹，针夹，布夹等发夹品类。
苟思婷眼睛愈发光亮。
她立即选择了买设计的想法。
苟思婷的厂子，其实和大多数小厂子一样，她们不缺实力，不缺技术，但是缺爆款。
厂子和以前不一样，国营厂子，出货不用愁，但是现在让大家自己干，市场刚刚萌芽，谁都晓得现在卖什么都能飞起，可是怎么卖，卖什么？怎么卖的讨人喜欢，这是大多数厂子在思索的。
而在苟思婷看来，麦芽给的就是一个爆款。
越和麦芽交谈，就越能体会到麦芽有许多想法，古代的，现代的，国外的，国内的。
双方签订合同后，苟思婷忍不住发出邀请：“不知道麦芽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帮忙？”
苏丽娜惊的张大嘴巴。
她们不过是出门一趟买个发夹，竟然能白捡一份工作？！
心知麦芽最近没工作的苏丽娜立刻捂着嘴偷笑向麦芽使眼色，无声说：“快答应。”
麦芽微微摇头。
苟思婷给的工资挺高，但是文具厂太远了，在乡下，何况这年头进了厂子几乎就是被绑在厂子里，麦芽暂时不想失去自由，苟思婷有些失望。
苟思婷人好，麦芽挺想和她交朋友，也不忍她以后会行踪不明，不想文具厂没落地这么快，便说：“思婷姐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当个顾问。”
“顾问？”
“对。”
她不在厂子上班，但是每个月出几个设计供厂子。
苟思婷本来打的就是设计的主意，略一思索干脆应了。
麦芽翘起唇角。
双方相谈甚欢。
苟思婷热情地邀请她们逛厂子。
虽然麦芽嫌弃她们厂子远，但是她们厂在乡下，风景秀丽，空气好，兴许麦芽喜欢上乐意留下呢？
逛着逛着，就来到了隔壁的制衣厂。
厂房门前空地堆着的小山似的衣裳布料引起了她们的好奇。
苟思婷见状说：“这些都是挤压货品，服装卖不出去，布料也跟着堆积，你们有兴趣可以去捡两件。”
“别看服装堆积着不好看，但里面布料都是新的，我身上这条裤子就是捡的。”
说完，她伸直了腿晃了晃，黑色裤子笔挺阔气。
麦芽眼神闪了闪。
苏丽娜：“这裤子看起来不比商场的差，怎么就卖不出去？”
不过她自己也是厂子职工，稍微一想就知道制衣厂现在的难题。
无非是上游不能付尾款，或者厂子找不到销路。
她也不急着走了，拉着麦芽去挑衣裳。
兴致勃勃地挑了好几件，大多数是自己的和乔常山的。
一边挑，一边询问麦芽的意见。
麦芽觉得都挺好的。
这些服装确实挺不错，大多数是新衣裳。不过版型不太时髦。
百货大楼里卖的喇叭裤，牛仔裤和蝙蝠衫，而厂里生产的只是普通的的棉衫和早已不流行的的确良。
麦芽摸着这些柔软的布料，心里又有了念头，她问：“三嫂你觉得，我买这些衣服怎么样？”
苏丽娜手下动作一顿：“买它们？”
麦芽点头。
别看现在已经取消了布票，但是直到九十年代，许多人不舍得买衣服，买衣服困难。
这些厂子里堆积的衣裳，在城里人是过时，不好看，老土的，但是在乔家坡和柳坡公社的人眼里反而是便宜耐穿的好衣裳。
这么想着，苏丽娜也觉得可行，又问了苟思婷的意见。
苟思婷微讶后，夸起麦芽：“你的想法挺好，不过咱们自己在这儿捡几件衣裳穿可以，但是大批拿货不行，我去帮你找人打探打探。”
说是打探，其实两家厂子这么近，双方都认识，门卫不然也不会看着文具厂的工人拿衣服不出声。
期间她们又看到堆着货的卡车拉货出去，又拉了大半车厢货回来的。
苟思婷找来了制衣厂的其中一位领导，对方一听麦芽要买堆积旧货，也没在意，甚至有些高兴。
“买就买吧。”
货砸在手里卖不出去，厂子处理也要费一大笔钱和仓库保管费，不然也不会任由它们堆积任由工人们拿取了。
麦芽咬了咬唇，凑到苏丽娜旁问：“三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苏丽娜瞪圆了眼睛：“啊？”
“衣裳这么便宜，才一两块钱，我们一块干，拿更多的货，下次公社大集在路边摆摊卖，就是多卖一角钱都能赚。”
多卖一角当然不可能，但是她们可以一块钱进货的裤子卖五块。
六块钱的衬衫卖三十块。
苏丽娜以前不知晓，直到听到麦芽和厂子领导讲价才知道，原来服装的成本这么低。
几角几块的衣裳，眨眼就能卖出成倍几十的利润。
她呼吸急促，抓着麦芽的手指微微颤抖。
“我能干？”
“当然能。”
“嫂子，你说我要是卖这件棉t给你五块钱，你买不买？”
苏丽娜毫不犹豫：“买！”
五块钱的棉衫，就算是白的，没有颜色和图案她都觉得赚了。
算过账后她郑重点头：“好，我和你一起干。”
麦芽：“嫂子，咱们就骑一辆红鸡公，也拿不了多少货。”
就算赔，至多就是赔俩月的工资，苏丽娜彻底放心。
其实她们是一起来的，就算麦芽一个人干，她也会帮着拿货。
而卖衣裳的前景看着稳赚不赔。
麦芽提醒她，拉她一起，苏丽娜记下她的一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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