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04
一晚上竟然安静地过去。
翌日，丛菱和蔺竹则去上学。
明奉是私立高中，平时上学条件很宽松，早到时间是八点半。
丛菱起床收拾东西，七点半才下楼坐在楼下慢悠悠地吃早饭。
丛茂彦要去公司，他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平时这个点他都已经出发了，但是现在却还和其他人在餐桌上看平板。
显然是在等人。
“你怎么还没走。”丛菱拉开椅子，拿了块面包。
丛茂彦咳嗽一下，昨晚喝的酒挺多的，他看了眼云淞和蔺竹则，“菱菱，竹则是哥哥，你们在同一所学校上学，以后有什么事情就问问他。”
丛菱停下摇晃的咖啡勺，抬眸看他。
蔺竹则咀嚼面包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下。
丛茂彦仿佛没看见他女儿的目光，自顾自地说：“你们以后上学放学都一起，李叔接你们。”他强调，“一定要一起安全回来。”
丛菱哼唧一下，十分敷衍：“知道了。”
“那行。”丛茂彦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在云淞和丛菱之前为难。他喝了最后一口咖啡，笑着奖励般说道：“你喜欢的那个手工，我给你订来。”
丛菱顿了下，头都不抬：“哦。”
“大家慢慢吃，我赶着上班。”丛茂彦说着就起身要离开。
云淞开口：“你要不要再吃点。”
“不用。”丛茂彦笑笑，他的助理已经拿上了文件，丛茂彦在离开前还拍了下蔺竹则的肩膀。
男生抬首。
他语重心长：“竹则，带菱菱好好上学。”
“我知道了，叔叔。您去上班吧。”蔺竹则点头，余光里看到丛菱不屑地扯嘴角。
今天的丛菱还真的没有让司机先走，倒是把蔺竹则一起带上了。
丛菱趴在车子的窗，两人一路无言，在司机要开进‘元书街道’的时候，丛菱启唇：“李叔，就在这儿停。”
“什么？”
“就停在这个街口。”
李叔掌着方向盘，下意识从后视镜里看在后位上安静坐在一边的男生，面色平静，五官挺秀。
他叹了口气，是个好孩子。
车子停在学校旁边这个人流量最少的转角口处。
有穿着明奉秋季校服的学生路过，但很少，没什么注意这个角落。
丛菱拉开车门下去，“叔叔，我先走了。”
另一道轻轻关上车门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男生的声音平而淡，“谢谢叔叔，我也先走了。您路上小心。”
李叔笑了下，“你们好好上学，我晚上再来接你们。”
丛菱排斥地看了他一眼，彼此之间距离很远。
蔺竹则亦步亦趋地安静在后面跟着。
女生脚步倏尔一顿，她忽然想起什么东西。
转身之际，换去冷淡的面色，女生的嘴角翘起了顽劣的弧度，丛菱眨眨眼睫叫身后的人：“哥。”
叫他‘哥’。
“怎么了吗。”
蔺竹则顿住脚步，他比她高一个头，垂首看笑嘻嘻的女孩，知道她又有奇怪的主意。
女孩子声音甜又软，她无辜地眨眼，貌似好脾气地解释：“在学校里，我可不想和你认识哦。”
秋风擦过他的耳际。
蔺竹则清了清嗓子，声音艰涩：“我知道的，我在五楼。一般不会碰到。”
可是女孩子还是一脸期待地继续盯着他。
他顿了顿补充说道：“…我也会很少出班级。”
丛菱终于满意地弯眉：“那就好。”
下一秒，她迈步离开。
留在原地的蔺竹则深呼吸一次，在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抬脚朝校门去。
左侧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蔺竹则。”一个男生忽然跳过来撞他。
来人是他们班上的许原梁，他们偶尔会碰上。
蔺竹则点点头，“早。”
许原梁：“早！你刚刚在发什么呆啊。”
蔺竹则：“没什么，走吧。”
许原梁忽然想起书包里的卷子，“诶，蔺竹则，昨天晚上的数学作业写了没？”
男生的唇瓣很薄，他微微张嘴回答：“写了。”
“那你等会儿借我看一下，我想半天，最后一道题也没想通。”
蔺竹则和许原梁走到校门口，“可以。”
校门口，有学生代表在值班，抓违规改校服和迟到的同学。
不知道许原梁看到了什么，蔺竹则明显感觉到他旁边的男生顿了下，“不走了吗？”
许原梁盯着前面，莫名有点小紧张，“没想到早上会碰到丛菱。”
蔺竹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女生规矩地穿着普通秋季校服，却那么亮眼。人群中的天生主角。
他挪开视线，声线平稳，转移话题：“快点吧。”
他默默在心里想，原来又是个丛菱的暗恋者。
许原梁是个阳光开朗的男生，平时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他难得害羞地挠挠后脑勺嘿嘿笑了下，看着前面的人，不自觉地出声：“真好看。”
蔺竹则没说话。
也不知道评价什么。
他默默地抬手，鬼使神差地摸了下自己本该圆润的右耳垂，喉间一涩。
许原梁完全没发现蔺竹则的冷漠，自顾自乐呵呵。
远处的女生碰到了同班同学，一起笑着往学校走，漂亮的马尾晃来晃去。
许原梁凑过来分享自己的观点，“蔺竹则，我觉得女孩子白白的就很好看，你觉得呢？”
蔺竹则舔了下干涩的唇点头，他的视线定定地放在丛菱的书包小熊挂件。
很可爱。
“你认识她？”蔺竹则忽然问。
许原梁说：“算是吧，丛菱人缘很好，她朋友很多，我跟她说过好几次话。”
他有点不自信，“可能…她对我没什么印象吧。”
许原梁一股脑把自己的仰慕全说完了，最后才想起来，“我都忘了问了，你认不认识丛菱啊。”
蔺竹则脚步微微停滞，瞳仁语气很淡：“不认识。”
许原梁‘哦’了下，他对丛菱也就是欣赏而已，他毫不在意地跟他介绍，“我跟你说，丛菱是楼下一班的，也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
“她对人可好了，很多人都很喜欢她。”
丛菱在楼梯口转弯。
女孩子和旁边的朋友说说笑笑，像是有感应一般忽然往下瞥了眼。
白皙俊俏的一张脸，眼睛弯弯的，双眼皮弧度很有特色。
偷看的许原梁立马愣住，呆呆地等到人家离开，他才无意识地碰了下蔺竹则：“……是不是很心动。”
隔着楼梯栏，蔺竹则抬头和恰好和丛菱对视两秒。
丛菱扯了下嘴角，像是随手般，盯着他，神情得意地点了点自己光洁的右耳垂。
盯着女生离开的背影。
蔺竹则头一次有点认可旁边这个连物理公式都经常记岔的人。
这个年纪里，在让人心动的这方面上。
丛菱确实是个有太多资本和天赋的人。
-
丛菱最近有点不太想回家吃饭，因为前段时间考的卷子下来了。
她这次的成绩不太理想，不想给丛茂彦看。
其实丛菱在班上是前几名，在明奉年级里就是前几十名左右。
和其他同学一样，她从来没有在乎书面成绩，这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优劣。
她愿意付出一点点时间和精力去维持这份优秀，只是为了得到父母的赞赏。
以前，即使有两三次发挥失常，丛菱也并不刻意为难自己，她更愿意花时间去期待未来的成果。
丛菱有资本不追究自己偶尔几次的错误。
她也很理智地对待这些。
只是这次。
不一样。
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那她怎么会允许自己被超过，被不甘整整充斥着，丛菱面色不太好。
况且就是不管蔺竹则，对比之前，她这次考试甚至努力紧张，头一次这样用心最后却换来一个不如意的结果。
成本与收获不成正比，利己主义者丛菱明明不该犯这种错误。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心情极其不佳，细眉微皱，极浅的双眼皮，眼廓很深。
面前的红色数字有点刺目，丛菱那双腿伸直，随意地搭在前座椅子上，不太爽地‘啧’了一声。
前桌江晶感受到椅子被后拉，她捋了下自己圆润的短发发型，“烦什么呢？”
丛菱扬了下下巴：“你呢？”
江晶看了下明显比自己高的分数，她咽了下口水，有点哀怨：“我考得还行！”
江晶：“你之前考差明明就不在乎，这次怎么这么不高兴。”
丛菱轻轻叹了口气，秀直的腿放回来，把书整理好，卷子随意夹住响起折纸的清脆声：“就是觉得不值。”
“不值什么？”
不值什么呢。
丛菱撑着自己的下颌，懒散极了。
当然是不值她为蔺竹则那个人花了那么多心思，竟然全部白费。
为了表示她自己更好，她第一次熬夜复习，失眠好几晚，结果他顺利地住在了她的隔壁，真正成为了她的‘哥哥’。
并且学校系统里公示的优名榜单上，一如既往地，还是蔺竹则。
丛菱看着手机屏幕，熟悉又讨厌的三个字让她忍不住发笑，水红唇角的弧度微讽。
偏偏这次，她还笃定自己会进步，特地和丛茂彦强调了好几遍这件事情，让他答应一定要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自己吃晚饭，丛菱好和他求夸奖。
江晶等不到回复，忍不住拽她的手来回摇摆提醒她回神。丛菱几不可查地叹气，收回手肘，正要坐直。
余光却忽然通过几净的玻璃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独自一人，走路冷漠。
江晶不知道丛菱在发什么神，迫不及待地伸手在她眼前摇了摇，“你傻了？”
男生走远了，她也挪回视线，丛菱自嘲说道：“……还真有点。”
江晶‘啊’了一声，好奇问道：“你刚刚看什么呢？”
丛菱眨眨眼睫，语气轻松：“没什么，就是在思考要是我花了那么多时间来看书结果还是不好，那这么不值的事情，我干嘛要做。”
“……你说的对。”江晶不知道丛菱真正纠结的是什么，但学渣的她也很认可这番话。
丛菱和她话还没说完，桌洞里的手里闪了闪，看了眼是她的一个发小发来的，池柯在国外念高中，俩人现在都是网上聊天。
有着时差，这夜猫子估计又在哪个派对上玩。
此时，正上课铃响。
所有人作鸟兽散，各自回到座位上。
丛菱也放回手机拿出这堂课的笔记，她的男同桌及时从后门窜进来在最后一课落座。
只不过他的动作大了点，撞到了丛菱的胳膊。
叶峻压低声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丛菱笑着摇头，“没事。”
两人一年同桌说话很少，叶峻有女朋友，他俩也不方便经常交流。
丛菱也不是很在乎。
毕竟，家里有一个‘哥’，就够她烦的了。
早上的这堂课是英语课，所有知识点丛菱都会。
看着英语老师密密麻麻的板书，耳边是喋喋不休的念叨，丛菱垂眸看自己的笔记，忽然有点出神。
本来想发发呆，可是不停闹腾的手机让她安不下心来，丛菱瞧了眼认真板书的英语老师。
池柯不愧是和丛菱一起长大的，在外面上学，什么圈子都混得开，来这里一年，比周围同学迟上学一年，把学校摸了个透。
池柯那边是凌晨一点多，她发了张躁动酒吧的照片。
隔着屏幕，丛菱都能感觉出气氛暗沉又暧昧。
池柯发了很多消息，丛菱扫了眼，快速打字：【我在上课，你能不能别一个劲敲我，去找你男朋友不行吗？】
池柯酒量好，微醺下给她打字：【听说叔叔结婚了？我来送点吃到的祝福啊。】
丛菱：【。】
池柯：【这是什么意思？】
丛菱：【意思是别再说话了。】
池柯这几天在忙学校逻辑课的作业，好不容易放松想起来自己的发小，她开始说正经话：【听别人说，你家里来了个男生？长得还不错？】
丛菱：【？没事我就把你删了。】
池柯：【别啊，我就是来关心你，你不喜欢这个哥哥？】
虽然丛菱总是戏弄地叫蔺竹则哥哥，但是她打心底还是不认可的，不适地微微蹙眉，丛菱敷衍回答：【恨不得把他二楼推下去。】
她说话没轻没重。
池柯也不奇怪：【这么讨厌，那随便找个理由把他赶出去不就行了？】
这个话题她还有点兴趣，丛菱：【你以为我没试过？】
池柯知道丛菱折磨人的方法多，她小小惊讶了一下：【叔叔都没把他赶出去？】
丛菱看了眼英语老师，继续回：【他太能忍了。】
想了想，丛菱脑海里浮现出那张五官分明却，琥珀色眼睛总是软软垂着，耳朵敏感却根本没有脾气。
她总结：【像个假人。】
池柯和她说话隔几分钟才回一句，这样一节课就结束，铃响后是大课间，大家纷纷出去。
丛菱干脆把手机拿出来。
池柯还没回她，丛菱走到人挤人的阳台上，直接打过去。
明奉地理位置好，阳光很足，走廊设计空间大。
丛菱就倚靠一楼的走廊角落。
池柯懒洋洋解气，还打了个酒嗝，“下课了？”
下课前，英语老师又提了一遍成绩的事情，丛菱一下子就烦了起来。
她想到池柯点子多，丛菱摸了摸自己干净光滑的指甲，“说吧，你又想到什么？”
池柯在那边笑了下，“反正你们又没血缘关系……”她话锋一转，“丛叔叔给不给你早恋？”
丛菱几乎一秒就知道她什么坏主意。
这样的话，蔺竹则会被赶出去吗。
女孩子扬着精致的下颌，目光上移，顺着走廊檐的空隙让上看。
来来往往的同学赶着回班或是去操场，就她一个人慢慢悠悠。
一分多钟后。
丛菱的目光一凝，锁定在了目标上。
五楼，侧脸凌厉的男生目不斜视正沿着墙边往外走。
池柯还在出馊主意，“你那个好看的哥哥好不好看啊，喜欢什么类型的？”
“要不，你先找个男朋友试试？”
丛菱额前发梢被微风吹起，白皙无暇的皮肤过于耀眼，她微微扬唇笑着，没了疏离感。
旁边的一些男生蠢蠢欲动。
“怎么样，我觉得我说的不错，上次我和冉有诚说这件事情，他还笑来着。”
丛菱顿了下，“你把这事还告诉他了？”
池柯：“对啊……不能说？”
丛菱：“算了。”
她直直盯着五楼的那个侧影，挂掉电话。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蔺竹则有了感应，又或者是特意回头确认丛菱的位置。
男生停顿下，回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隔着遥遥距离。
不过三秒，蔺竹则咽了咽干涩的喉头，挪开视线若无其事地下楼。
丛菱一直盯着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男生穿着黑白校服，背脊挺直。
她下意识摩挲自己的指尖，仿佛前几天的温度还在。
她记得，他腰线很不错。
池柯的话还在耳畔，可惜那个主意太没意思。
丛菱没兴趣。
她有一个更有趣的点子。
随意站在教学楼下的俏丽女生笑，眸底是充满期待的隐隐亮光。
她轻轻咬了下水红的唇瓣。
光想一想，便心痒难耐。
蔺竹则很冷静扭头转身离开，脑子里浮现几秒前，居高临上的女生背着光，张扬又大胆的动作。
他在下楼的时候出神，听不见旁边许原梁抱怨近期音乐节筹备工作的事情，他时不时应付点头，目光扫过其他班级的男男女女。脑子里却再一次浮出她的脸庞，恶劣又漂亮。
男生不由自主地学着女生肆意的动作，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右耳垂。
昨晚还很红，现在留下来点痕迹。
在一片嘈杂广播声里，没人注意到，蔺竹则挺直的肩膀松卸下来。
男生眸子幽深，他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希望今晚自己的妹妹继续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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