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原本去梭林家做客，找狄丝娃娃一起玩的计划，只得遗憾作罢。

        精于矿藏和技艺的矮人虽然意志坚强，但似乎并不擅长抵御精神上的攻击。为免直来直去的他们再中些弯弯绕绕的圈套，希斯琳将手里这颗传闻遗失海底的安努米那斯晶石收进口袋，只把盒子还给了格若因。

        “这并非贪图你们晶石，是给都林一脉消灾解难的。”在一众矮人哀怨怒目中，坦然的希斯琳被看得有些忐忑。“好吧，不白拿，提个条件吧。”

        对自身有潜在危机的东西，不如交给其他族群换点实际的。格若因并不在意这颗晶石的去留，想都没想就顺水推舟直接提要求。“埃瑞博，我们早晚要收复。矮人王回归时，精灵当协助。”

        正中下怀，然而话不能说满，尤其不能将付出说得太轻易，让别人觉着理所当然。“我无法代替国王为精灵做出任何决议，仅代表个人，在你们通过大绿林时给予适当的帮助。”希斯琳绝对支持矮人的返家行动，因而郑重其事地承诺。

        至于瑟兰杜伊是否支持，那得看矮人的表现和国王大人的心情。以精灵王的性格，矮人能活着离开绿林王国或许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了。

        “你一人的帮助，能有多大用处？”欧因当年还小，没参与阿扎努比扎之战，不知道那时的情况，对希斯琳的承诺很是不屑。格若因歉意地笑笑，将儿子一拳锤到了巴林身边。白胡子巴林悄声耳语，对杜瓦林和欧因讲起希斯琳做的那些微小的事。

        “倘若你怀疑我的能力，尽管去问梭林，看这笔买卖划不划算。”希斯琳自觉不错，战斗上或许抵不过千军万马，明达时务见机行事至少比得上百十个矮人。又不是单挑巨龙，森林里的适当帮忙而已，能有什么困难。

        “对了，梭林怎么不亲自来迎接他父亲？”那冲动的小矮人竟然也能沉得住气，难不成当国王当得忘乎所以！？。

        老成持重的白胡子巴林十分信服梭林，认定他可以带领大家重新过上好日子，抢先为新任矮人王辩护。“梭林肩扛重任，不能轻易离开族人。我们这些心腹之人，自然会替他迎回老国王。”

        先前，巴林和杜瓦林之所以随瑟莱因出发去孤山，正是因为有梭林在后承担着责任，让他们心无旁骛不挂念族人。

        “他不来，你们可做得了主？”希斯琳狐疑地盯着格若因和巴林，“别翻脸不认账，硬说我抢了你们的真知晶石，败坏我名声。”为这么小一颗想造就造的帕蓝提尔晶石，真没必要搞得自己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当然算数，百年之内，矮人会去森林找你兑现承诺。”格若因也知道瑟兰杜伊的脾性，有希斯琳保证从中转圜，森林里就不再有任何难处。又想起希斯琳曾在金钱上与山下王国的掰扯，他连忙补充道，“你不能再索要其他任何费用，食宿、装备、补给等等，统统不许收费。”

        “我又不是穷得叮当响，还不至于去敲诈你们这些落魄者。”不怎么在意身外之物的希斯琳无语以对。孤山的宝藏拿不拿得回来还是未知，计划尚未成型就谈钱，矮人真是斤斤计较又小气的守财奴。

        “孤山矮人虽流亡他方，却绝不是落魄者。”看起来凶巴巴的杜瓦林大声反驳，他塞在金腰带中的灰蓝胡子都快因为胸腔起伏而从中崩出来。“梭林正领着我们创造新财富，蓝山也会因此繁华起来。”矮人对自己的手艺充满了解，因而对族人的生计满怀信心。

        “哦，抱歉。我无意冒犯，请原谅用词上的失误，显然你的腰带已经证明了自己足够阔绰。”不小心伤害了矮人自尊的希斯琳立即道歉，“只是，不得不说，出行都不自由的矮人王，如何抛下族人冒险上路？时间说在百年内，你们还像当年火龙来袭一样，没有即刻出发的勇气。”

        “繁衍生息胜过黄金宝藏，长须族百废待兴，不和不可以远征。”格若因长吁短叹，突然有些底气不足。他语重心长近乎恳求地说道，“请你不要着急，等梭林捋顺内务，安排好了一切，就是他东去北上的时候。”

        “希望你们快些，我担心时光惊扰了入梦多年的巨龙。”北方暂时的稳定得益于熟睡的龙暂无威胁，但希斯琳不知自己的咒语还能不能撑过百年时间。倘若矮人太慢，斯毛格醒来了将是令周围头疼的大麻烦。

        恶龙在孤山祸及山下不说，还有可能勾结逐渐强大的索隆，使之与多古尔都、魔多连成一条邪恶阵线，割裂罗瓦尼安和埃利阿多。倘若设法毁掉埃瑞博将火龙埋于山下杀死，势必又引来动荡。届时，面对八方汇聚的觊觎者，精灵和人类显得独木难支。

        龙死或不死，都是矛盾纠结，希斯琳得在圣白议会上好好谈谈此事，看甘道夫有何计划。

        既然矮人已送到，承诺也拟定，希斯琳便不在蓝山多停留。

        临走前，礼貌性地问候了一些自己认识的矮人，得知狄丝刚刚结婚。鉴于两人曾愉快相处过一段时间，希斯琳托这些矮人带去新婚礼物。

        她翻找半天，难得发现一块不用腾格瓦而用奇尔斯字母的作品。就它了，单薄拙朴适合矮人的审美，而且如尼文写的祝福，人人都能读懂。愿这块黑曜石雕就的护身符，保佑狄丝一生无忧无虑。

        “还有还有，我的小儿子格罗因也谈了个女朋友，想必快要结婚了。”格若因收起要交给别人的礼物，觉着手里空荡荡的，眼睛亮晶晶颇为热切地看着希斯琳。要知道女矮人数量稀少，能相恋走向结合的更是少之又少，一对矮人确定了关系便是件值得大肆庆贺的好消息。

        “等你孙子出生了再说吧。”要礼物倒是直接，怎么不像刚从那样讨价还价了。希斯琳在对方的注视下坦然挥手说再见，远离这脸厚不知羞的矮人。

        见精灵逃命似的跑飞快，格若因眼巴巴地冲她背影大吼，“就这么说定了，将来我孙子亲自向你讨要。”

        说定什么说定，首次见面彼此不熟，希斯琳才不理会这单方面臆想，一到无人处就直接推门离去回了大绿林。

        虽然搭了几次顺风车，但也不妨碍希斯琳奔波了大半个中洲的既定结果。她休息都没休息，直接去见瑟兰杜伊，好将自己的担忧说于他听。

        在宫殿里闲逛巡查的加里安最先碰到了希斯琳，他告诉王妃，国王正在宫殿园中喂鹿。回廊迤迤，泉水涓涓，树木秋冬无凋零，精灵的花园常年花开不败。最终，希斯琳在自己来中洲那年种下的拉瓦拉勒达林中找到了悠闲的瑟兰杜伊。

        这些从阿门洲带来的树种虽不高大，却美得别致精巧。如今已长得亭亭如盖挺直繁茂，形成了大海以东唯一一片拉瓦拉勒达林海。它们狭长的树叶一面翠绿一面金黄，微风吹过犹如翡翠与黄玉竞相翻滚。簇成一团的花朵细小且密集，在苍白中带着一抹淡金，远远看去好似星辰铺满变幻莫测的暮色。微弱清新的香气不时飘来，让人倍感舒畅、渴望休息。

        精灵王身着浅缃色长袍站在树下，比之璀璨的华美植物更雍容。他淡然慵懒地擦着被鹿舌舔湿的掌心，收起丝帕后换了个昂首挺立的姿态，摆出细致倾听认真思考的样子。希斯琳简明扼要的陈述，已使他想通了中洲未来百年的趋势。

        面对即将复苏的黑暗，不同于少不经事毛毛躁躁的年轻人，瑟兰杜伊显得从容得多，还不忘调侃下到处点火的甘道夫。“无论灰袍漫游者去到哪里，各种传说和奇遇便会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在那里爆出芽来。”

        丝毫不以为意的精灵王长腿一抬跨上鹿背，以精灵的骑术，不管是马还是鹿，都不需任何缰绳鞍具。此等秋色怎能浪费在遥遥无期不知何时来的阴影预控中，应当放下思虑去森林里游逛，用速度与激情消耗用之不尽的旺盛精力。

        瑟兰杜伊抚摸着鹿颈部的长毛，居高临下地开解希斯琳，“建议你在家好好休息段时日，因为我了解圣白议会的流程及作风。跳过毫无意义的前情，你只需在最后决议日前往伊姆拉缀斯。”

        “另外，你要带去绿林王国的态度。我们静观其变，不参与多古尔都的事务，依旧只管北方。”瑟兰杜伊作为埃尔达众领主之一，他有白道会成员不可推卸的表决义务。然而这种结果显而易见的无聊会议，实在不想去，干脆由希斯琳代为转达。

        或许，脾性相异也是瑟兰杜伊不愿前去的原因。

        随着人类的崛起，中洲精灵的活动范围收缩，埃尔达的领主大多安之若素居家不出，除非重大变故否则绝难有所行动。奇尔丹和瑟兰杜伊都属于隐世无争的脾性，算白道会组织里最没存在感的松散成员。

        倒是洛丝罗瑞恩那位力量如同男子般的领主夫人热衷于召集智者，始终带着女婿埃尔隆德站在会议前沿，出谋划策运筹帷幄十分强悍，比其辛达贵族出身的丈夫凯勒博恩更是优秀。

        加拉德瑞尔将自己的领地作为坚固要塞，以防范魔影向西穿过安都因河，她庇佑大量西尔凡精灵滞留大河西岸。住在树上的加拉兹民从此与大绿林的塔瓦尔民相背而行，他们越发辛达或者诺多化，技艺精进居所繁荣，好像更衬得大绿林蒙昧又土气了似的。

        白色的鹿角晃了几下，身形硕大的驼鹿扬起前蹄，围着希斯琳跑跳几步，还伺机亲昵地拱了拱她的手掌。

        镇定的情绪感染了希斯琳，“看来情况并不似想象般严峻，那就不打扰国王巡林了，祝您开心愉快。”她退开几步，给鹿让出足够它大角通过的空间。

        不说强势的加拉德瑞尔，“米斯兰迪尔拿不出确凿证据，再诚挚的提议也不会被通过。你记得嘱咐他要有耐心，而且下次最好带点证物出来。”瑟兰杜伊好心提醒完便骑鹿出发，转瞬间钻进了更深的林子。

        一骑平铺十里丛林，空留满园一场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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