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楼顶众多亲兵侍卫们威风赫赫，很快就从楼顶揪下个乞丐头子。
乞丐头子年纪约二十七八，一头蓬发，手里提着根碧玉做的打狗棍，不屑地笑：“你们揪住我不放作甚？爷爷我若是当真想来搅局，早就把你们一个两个地，都杀了。”
碧玉做的打狗棒一一指向楼内众人。
就连肥嘟嘟、笑起来格外讨喜的梁老板都没放过。
梁老板苦着脸皮团团拱手。“哎哟喂，凡事儿都好商量不是？大家伙都是为着这个月十五夜里头小玉主子招亲来的不是？这、这不是什么，凡事都好商量、好商量，哈哈！”
梁老板笑着打哈哈。
可在场没人搭理梁老板。
人人都抬头望着躲在二楼厢房内吊儿郎当的玉骨发话。
玉骨分明什么都晓得都窥见，却都懒得搭理。他从手边白玉盘内摘了颗葡萄，丢入唇边，一口咬出淋漓碧青色的果汁，漫不经心地笑道：“你们要打要杀，都随便。只一条——”
楼下众人都屏息等着他后头那未尽的半句。佩戴刀兵的亲兵护卫们尤其紧张，众星拱月似的围着自家主子，眼珠子一错都不敢错。
楼下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玉骨这才慢悠悠地，噗一声，吐出两粒葡萄籽，双手枕头漫不经心地道：“你们要打要杀，不许在我这座小楼内打杀。”
梁老板大大地松了口气。
余下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乞丐头子率先发难，提着碧玉打狗棒大声嚷嚷道：“爷爷我听所这小楼内的倌儿人人都可嫖得，怎么滴，居然奶奶的架子这样大？”
乞丐头子说话时发音不清，“听说”说成了“听所”。
大概是酒喝多了。
通身一股子难闻气味。
臭烘烘的，夹杂着烂狗肉与高粱酒腐烂的味道，还隐隐然有着三年不洗澡的臭。
王府亲兵、可汗护卫与大燕国大苑高手们纷纷捂住鼻子，下意识都按紧了腰间佩刀。生怕这传闻中武功盖世的乞丐头子一个暴起，就伤了自家主子们。
乞丐头子长得算得上俊美，扒拉开一头蓬乱头发，鼻梁挺、眉骨高，身子足足高出大燕国帝君七八寸，比耶律可汗都高。他嚷嚷起来，眉骨下一双鹰眼莫名透出凶相。碧玉杆子做的打狗棍棒胡乱点：
-“你、还有你，可都别惹恼了爷爷！”
梁老板苦着脸。“要怎么才能不得罪了爷爷您？”
乞丐头子居高临下地拿眼乜他。“自然是叫你楼里最好的那个倌儿出来，陪爷爷喝酒。”
-“你——”
-“大胆！”
-“干！”
众人都不服气地嚷嚷起来。
就连小道士都有点愤愤然地开了口。“无量天尊！你莫不是找死不相日子？须晓得那位小玉施主……”
小道士原本想说：
须晓得，那位小玉施主他可是个妖精啊！吃掉你们，不过一口一个。
但在场众人瞬间都误解了小道士的意思，面皮都不太好看。瑞王爷双眼蒙着明黄色布条，沉声打断道：
-“怎么，小玉他……与你私底下有了约不成？”
小道士张了张嘴，还没搭话呢，大燕国帝君就清凌凌地冷笑了一声。
-“小玉？皇叔喊得可真亲热。”
楼底下一递一声儿，玉骨跷脚躺在软榻上吃葡萄。双手枕着头，凭空地，一粒粒葡萄就次第飞入他唇边口中。
噗！
又是几粒葡萄籽。
要是传扬出去，怕不是众人都以为玉楼内今儿个这出热闹戏文是为着人人都爱玉骨，人人都在争抢他。
搁从前，玉骨自个儿差不多都这么想。
可那夜元宵节夜里头的焰火烧掉了玉骨最后的那一丁点痴心妄想。
楼底下。
小道士瞬间有些着恼，抬起被扣在袖底的朱砂痣，忍了忍，又拔高了嗓门急急地辩解道：“总而言之，这个月十五的夜里，你们谁也不许来娶他。”
噌噌。
在场的都是大佬。
一个个的，都怒了。
-“小道士你以为自个儿是谁？爷爷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嗯？”
乞丐头子反手一指鼻尖，大声嚷嚷。
-“大胆！”
大燕国帝君铁青着脸，一挥手，对上百的内苑高手吩咐道：“给朕拿下他！”
瞎了眼的瑞王爷鼻孔里哼了声气儿，一个屏息，无声无息地就从木椅内飞身而出，直奔二楼玉骨声音传来的厢房。
耶律可汗从头到尾目光就只盯着大燕国的瑞王爷，见他动了，立即也一撩袍子飞身赶上。两人在半空中相逢，瑞王爷腿也废了，双腿曲盘，长臂格挡开耶律可汗从靴底□□的匕首。
叮一声。
匕首被瑞王飞弹落地。
耶律可汗反身一个胡旋儿，撮唇吹哨，上百侍卫就都作势要飞身去围攻大燕国的瑞王爷。瑞王府亲兵纷纷拔刀出鞘，拦住耶律可汗带来的侍卫，捉对儿地厮杀。
大燕国瑞王爷单手吊住雕花阑干，耳朵转了转，沉声喊人：“宝宝，你到底玩的是哪出？”
人人都打上了。
还剩下个大燕国的黎洪将军与准驸马爷文四今儿个没来。
玉骨舒舒服服地躺在榻上吃葡萄，掰着手指头心底默算着梁老板与他提及的七个人。
数来数去，怎地还差着一个呢？
玉骨碧青色的瞳孔在烛火中微微泛起光。
坏了！
他怕不是数重了。
在人间流转一千两百多年……呃也不是，他从前算数就不好。
大概是他把那个该死的生具重瞳的瑞王算了两遍。
玉骨正在懊恼，耳边忽然有衣衫风响。他撩起眼皮，就见到小道士正站在他面前挠头，没话找话地问他：
-“嘿嘿，你、你吃葡萄呢？”
玉骨嘴里还衔着几粒葡萄籽，见状也懒得再遮掩，碧青色瞳孔在灯火烛光下幽幽地转了下。“嗯，你要喂我么小道士？”
小道士又被他戏弄得面红耳赤的，挠着头，窘道：“贫道、贫道没那个意思。”
“那你上来做什么？”玉骨懒洋洋双手枕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怎么上来的？怎地没人拦你？”
楼底下分明都打作一团了。
小道士杵在榻前，认真地与他解释道：“他们都打起来了，没人拦我。”
……说了也等于白说的废话。
玉骨懒洋洋眯起眼，继续用妖力控制着葡萄在半空中飞。葡萄一颗颗脱离了藤枝，碧玉果子似的在空中飞旋成了一座七星剑阵。
玉骨眯着眼问小道士。“认得不？”
小道士顺着他目光看了眼葡萄，点了点头。“这是道门的七星剑阵。”
“嗯。”玉骨又让葡萄换了个阵型，噗一声，顺口吐出葡萄籽，让葡萄籽夹在葡萄中央。两粒葡萄籽便活了，一个活灵活现地有着玉骨眉眼，另一个则穿着藏蓝色道袍手持桃木剑，作势正要追杀那粒葡萄籽变的“小玉骨”。
-“有朝一日，你也会这样追杀我。”
“我不会。”小道士认认真真地望着半空中那粒葡萄籽幻化出来的“小玉骨”，表情看起来有点难过。“我发了誓的，若是有朝一日我毁了誓来捉你，便被五雷轰顶。”
玉骨沉默了会儿。
他惯来都是吊儿郎当的不屑模样。一旦沉默下来，眉眼便显得格外空寂。
小道士仍兀自在那认真解释：“我也不想蹚这趟子浑水。若你这次招亲当真是为了能择个良缘，那、那我……贫道也能勉强忍了，当作这场婚事我没撞见。可你一下子惹了这许多人，人人都不像是个善类……”
玉骨打断他。“你怕他们欺负我？”
他本是调笑，没想到小道士却认认真真地点了个头。“嗯，他们会欺负你。”
小道士顿了顿，又认真道：“方才我在楼底下相过他们的面相，各个儿都不是善茬。再者，他们看起来……”
玉骨挑眉。“他们看起来，怎样？”
“他们看起来，各个儿都似与你有缘。”小道士又顿了顿，难得的，有点儿欲言又止的模样。“可又各个儿的……看起来，与你无缘。”
看来这小道士居然修为不低。
倒是小瞧了这小道士。
玉骨垂下眼，故意漫不经心地勾唇笑了声。“有缘无缘，不过在于时机。眼下他们都来求娶我，可不就是与我有缘？”
“那无缘呢，又怎地解释？”小道士盯着他那双幽幽妖瞳，忽然道：“是了，你压根就不打算嫁给他们。”
……居然叫个不相干的小道士给猜破了谜底。
玉骨莫名有点儿不得劲，噗一声，那口气儿散了，旋转在半空中的葡萄与葡萄籽纷纷地坠了一地。果子坠在地上，砸烂了，果汁淋漓地有点儿脏。
“我与你废话这许多作甚？”玉骨一转念，故意拿话激他。“你又不来娶我。”
“娶、娶不得。”小道士忽然又脸皮涨得通红。
玉骨眼珠子转了转，半倾起身子，坐在软榻前，故意拿纤柔指尖来撩拨小道士。指尖刚搭上小道士面皮上，厢房的门突然被人撞烂了。
嘭一声！
乞丐头子大马金刀地横身撞进来，大声嚷嚷了句：“好啊！爷爷我在楼底下打得要死要活，你居然在这儿吃现成的。”
小道士连连摆手，想要推开玉骨那只作怪的手。
嘭！
又一个人影飞进来。
盘着腿，是双眼蒙着布条的大燕国瑞王爷。
瑞王爷只来得及怒吼了一声：“宝宝你——”
嘭嘭！
邻国的耶律可汗已经追着大燕国瑞王爷飞进了厢房，再次与瑞王缠斗不休。
一个接一个的人影直撞入厢房。
叮铃哐啷，案几上的香炉被掀翻在地，还未燃烧尽的香片末子撒了一地。温吞吞的，有火星子燎原的架势。
梁老板急得在楼底下直跳脚，想要穿过楼梯爬上来瞧个究竟，又几次三番被尖叫着四散逃离的小倌儿们堵住去路，只得抖着肥脸哭丧着脸叫喊道：
-“小玉主子，您就行行好吧——咱这小楼，可就快被人给拆完了啊！”
玉骨眼珠子转了转，就势身子一个前扑，直扑到小道士怀中，眼眸轻转，双手勾住小道士脖子，笑道：“你带我走！我有话与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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