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新火终将新茶试（一）

　　马上开学了，面对新的开始总是会有些忐忑。小鱼回想起刚上初中的自己。

　　十三岁的小鱼，瘦瘦小小，在拥挤的校门口被推推搡搡。

　　眼前是新鲜，是未知，也是担忧，是抗拒。

　　在儿童节一败涂地，父母竟然也在假期离婚了，果然祸不单行。这样也好，索性一次性就痛完，倒也不必忍受无休止的折磨。

　　也不记得是哪个晚上了，小鱼迷迷糊糊地睡着，却被一阵骂声吵醒。她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把她吓得不轻，爸爸正揪着妈妈的头发打骂她，妈妈吵着要走，哥哥光着身子拽着妈妈不让走。

　　小鱼呢？她不争气地悄悄哭，却没勇气去把妈妈拉回来。

　　难道往事又要重现了吗？

　　总之这次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爸爸妈妈离婚了。小鱼跟了妈妈，哥哥跟了爸爸。小鱼感觉自己真是恨透了爸爸，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她的世界。

　　与其说是刹那间的痛苦，不如说是一刀一刀的凌迟。

　　小鱼跟着妈妈屁股后面，小心地打量着新学校，校园比小学大了很多，还有几栋楼。对了，小鱼小升初考了全乡第一名，她被分到了七年级一班。

　　老师，你不是一直喜欢宋晴晴吗？我就是要打你的脸。

　　一下子进入一个新的环境，小鱼难以适应。她越来越内敛，真的是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这样就不会犯错误。宿舍里大家客套而又拘谨地互相看着，偶尔有人忍不住笑出来，赶紧转过身去了。第一次在学校住宿，真的很不习惯呢。

　　实在奇怪，小鱼竟然和宋晴晴还有萧潇在一个班，此刻面对曾经的对头，竟然全然没有了当日的感觉，而那一切竟然只发生在一个暑假之前。

　　报名、办理住宿手续、领书、安排座位，小鱼还迷迷糊糊的，一系列程序已经走完。反正她尽量显得不那么显眼，坐座位时也找了个靠墙的角落。

　　千万不要有人注意到我，大家都不要看我。

　　没想到新班级竟然是那么乌烟瘴气，很多坏学生。顶撞老师、大吵大闹、欺负同学、抽烟，真是无恶不作，种种坏毛病竟然这么快就表现出来了，小鱼当时就恨透了他们。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怎么学的这么坏。

　　真的很奇怪，和自己的六年级不过隔了一个暑假，怎么变化这么大。难道一个暑假就可以让天真烂漫变成无恶不作？

　　当然这并不是全部，很多同学和她一样害羞，或许过不了多久大家才会显现出本来面目呢。

　　尽管是以第一名的身份进入这个班的，但是谁在乎呢？很多人才不把第一名放在眼里。

　　毫无意外，小鱼成了被霸凌的对象。真是奇怪，一个暑假前小鱼还是那个谁也不服、有一团组员拥簇的组长，现在竟然沉默寡言、逆来顺受、在新环境下措手不及。

　　无论是被同学拽头发，还是凳子上被粘口香糖，又或者是室友抢她的东西吃、威胁她倒尿瓶，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无论是偷偷把她的书藏起来还是无缘无故踢她，又或者是宿舍里没人接洗脸水就把她的矿泉水拿来洗脸，同样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小鱼真想让这些贱人不得好死，她想一刀一刀剁了这些渣滓。

　　几乎每天晚上小鱼都咬着被子偷偷地哭，可是有什么用呢，那些人在社会上有人，经常聚众打人，小鱼怎么敢和他们对抗。

　　有时候上晚自习也是偷偷地哭，边哭边写日记。

　　一笔一笔重重划下，恨不得折断笔杆、戳穿纸张。

　　“去你妈的，你别给我煽上了，你凭什么欺负我？现在若不是你有势，哪有你混！你当我是你家狗啊？我告诉你，我要努力努力，让人杀了你，然后我亲自把你分尸，剁成肉酱！

　　凭什么！我是好欺负，你可别蹬鼻子上脸，现在我没势，以后我会让你死得很惨！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为什么我这么不堪，处处受人欺负，那些人还不是狗仗人势！只可恨我无权无势，否则我会让他们死的很难看！等我长大后我会活活折磨死你。

　　你妈的，有你好看的呢！等着瞧，死的很难看！”

　　小鱼也不是没有找过老师，老师不过就是把那些同学叫来训斥一番，然后无所作为。这些龌龊行为藏匿在黑暗的角落，老师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反正小鱼从没有寄希望于老师过。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人跟老师交心呢，实在让人难以理解。老师根本就不理解这个阶段的同学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有很多东西不会说出来，也不会表现出来。

　　第一次月考很快就到了，小鱼考砸了，只考了全级第十五名。

　　班主任陈老师把她叫出去问话，又一次苦口婆心地说她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进来的，一定要给班级争气。

　　我会回到第一的，但绝不是为了给班级争气，我要给自己争气。

　　有时候上课小鱼根本就不听，她觉得老师讲的有些东西她会了就不听。老师希望小鱼是个认真听讲、认真完成作业的好学生。对不起，有的课我就是不听，有的作业我就是不写，你们不了解我的处境就不要对我寄予厚望。

　　最好不要注意到我，甚至最好觉得我就是狂妄自大，不听讲。

　　那才好呢！我乐得自在！

　　小鱼白天基本上不回宿舍，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回去，回去了也不怎么跟室友说话。小鱼采取了这种方式来做反抗，甚至都不算是反抗，阴霾还在继续，分明只是逃避。

　　每次搞卫生都让小鱼很头疼，有的同学故意不肯从宿舍出来，害得小鱼每次搞卫生都迟到。

　　洗头时，几个女生更加麻烦，偏偏要在小鱼搞卫生这一天洗，偏偏要在中午快上课的时候洗，逼得小鱼回来，偏偏要把洗头水全泼在地上要小鱼去收拾。

　　然而偏偏宿舍里连个像样的拖把都没有，一个头掉了的坏拖把，几乎从来都没有淘过。每次都是用洗脸水泼一泼，然后用脚把脏东西踩出来。反正宿舍里没有水桶，水窖还在操场的那一头，谁有那个工夫淘拖把。

　　卫生打扫不干净的宿舍要罚打扫楼道的，那有什么关系？

　　反正每次都是小鱼和另一个文静的女生打扫。

　　贱人，以后最好不要有机会，否则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而萧潇和宋晴晴呢？萧潇自然不会有这些问题。她本来性格就张扬，长得也好看，刚开学不久竟然就引得好几个男生跟在屁股后面献殷勤，还有别的班甚至是高年级的学生。而宋晴晴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但至少没人欺负，她的性子也烈。

　　我们几个以前真的是同学吗？怎么这么快就感觉如此陌生？

　　我到底比她们俩差到哪里了？凭什么我要经历这一切？

　　新火终将新茶试，荼蘼开尽了花事。

　　新学期开始后学校广播站也在招新，小鱼、萧潇都报了名，没想到宋晴晴也报了名。更没想到的是他们班只有她们三个报了，而且还都入选了。

　　世界真小，又是我们三个。

　　每周五下午大扫除的时候广播站成员都要集合，搞卫生时小鱼是负责擦黑板和桌子的。

　　那天小鱼早早擦完黑板和桌子就去广播站了，等了一会萧潇和宋晴晴也来了，还有别的班的几个同学，大家互相不认识，都挺不好意思的。

　　萧潇却大声说着话，估计是看见这些同学里有个长得比较帅想吸引一下他的注意力，哼，还是改不掉这个毛病。

　　结果回去后陈老师把小鱼骂了一顿，说她不搞卫生就去广播站了。

　　什么？我明明擦了黑板和桌子才去的。可能是之后又被同学弄脏了吧，小鱼严重怀疑有同学趁机针对她。老师根本不听小鱼的解释，反正黑板是脏的，这就是结果。

　　那好，你的语文课以后我再也不听，我仍然会考第一，这也是结果！

　　老师不许她以后去广播站，而且还罚她去打扫一周厕所。惩罚完之后老师竟然又在给她讲要好好学习给班里争气的话。而萧潇和宋晴晴呢？她们仍然留在了广播站。

　　你怎么能！怎么能！我会永远恨你！小鱼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

　　......

　　且不说小鱼去不了广播站的愤恨和打扫厕所时的不甘与屈辱，也不说同学走进来看到她时讶异的目光，更不用说有些同学或明或暗的讥讽。期中考试来了，小鱼拿了第一。

　　从全级第十五名冲到第一名，很多老师对她刮目相看，校长还为此特意找她谈了话。

　　真是恶心！

　　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小鱼没带伞，也不想躲雨。我怎么变这样，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现在的我还是我吗？看不到前路，因此也没有前路未卜，只是往前走吧。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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