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姜芸见了魏琛便单刀直入地问：“你是不是把自己攒的下月在学塾吃穿用度的钱方才全交给娘了？”
魏琛点点头，并不意外她能猜到。
“就为了堵上赵氏的嘴，让她不再来膈应我么？”她看向他的目光掺杂着自己都看不懂的复杂。
魏琛轻叹一口气：“还为了让你睡个好觉。”
“其实你大可不必为魏家做这么多，毕竟你早就打算有朝一日得了机会便离开这里，不是吗？”
姜芸微怔。
说实话，刚来魏家时她确实是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件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如今已经越来越少地想起这个念头了。
大概是魏家人待她太过真诚，让她在这里得到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急需的一点归属感。
也或许是魏琛三番五次……
心底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不行，不能再往下想了。
姜芸强行压下那股异样的情绪。
见她沉默良久，魏琛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
“不管怎么样，此番还是要多谢你。”
姜芸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放到他书案上。
“这是我第一次去镇上卖糕点时遇到一个贵人得的。我没告诉旁人，你收下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一两银子交出去，你便要开始没日没夜地抄书才能在回学塾前重新攒起来吧？”
上次从县衙离开时，崔云落硬塞给了姜芸五两银子，其中三两她早已拿去镇上交给替姜冲看诊的郎中买了些贵重的药材添进姜冲的方子里。
当时她十分过意不去地推辞，可崔云落却说：“若换了旁人，能博本小姐一笑，又岂止五两银子。你这傻丫头，我这是仗着和你关系好，占你便宜呢！”
她又怎会不知道崔云落的心意，最终还是笑着收下了。
说起来，她这两次去镇上都未来得及再去探望她，不知她会不会失落。
但县衙终究不是寻常人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加之那还是她舅父家，也不便常去讨扰。
魏琛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既如此，我便收下了。”
姜芸确实猜得不错，若是没有她今晚拿出来的这一两银子，他本打算每晚再多抄两个时辰的书再将银子攒起来的。
虽然他不怕那样太过辛苦，但终究会影响白日里温书的效果。
因此他不会为了这一点面子而逞强以致最后耽误了两个多月后的考试。
这点轻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又过了十几日，魏家这一茬麦才算是收完了。
接下来，魏老爹跟周氏合计了一下，打算在田地里种些玉米。
今年春天旱了一阵子，收成本就不算好，再加上魏宗又出了事。
如今麦子收了，可魏老爹一清点，发现若是等官府来收了税之后自家便几乎不剩多少了。
种玉米也是没法子的事，现下也不想到时能换多少钱了，只盼着若是家里真到了揭不开锅的境地，能用来果腹也好。
加之前几日李氏帮魏宗翻身时，发现他因昏迷了一个多月，腿上的肌肉已经开始出现了一定程度的萎缩。
若是再不请个好点的大夫来瞧瞧，怕是将来即便人醒过来也要落得个残废。
彼时李氏哭得泣不成声，那声音悲戚得叫人不忍再听。
似乎实在是绝望了，她突然像疯了一般地往姜芸身上扑来，一把抱住她边摇晃着边叠声质问：“不是说你是什么贵人吗？不是说你来了魏家之后三郎就会好起来吗？他怎么还不好啊？啊？你说啊！”
姜芸自然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能出言宽慰：“三嫂嫂，你别这样，三哥他一定会醒的。”
可说到底，说出这话来的姜芸心里都没有底气，更遑论李氏。
她全然不信，只是失了神志般、自顾自地瘫在姜芸身上痛哭。
最后还是周氏和赵氏两个人合力将她一起拖到了一旁。
一时间，魏家上下又笼罩上一层阴云。
那日过后，姜芸私下问过周氏，何不再给魏宗找个好点的郎中看看。
周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老四媳妇，你不知道，先前你爹去县里的医馆问过，人说光来咱这里看一趟诊就要二两银子。按咱村里葛郎中的说法，若是真请医馆的郎中来看诊，再拿了方子服药，少不得得三四十两银子，就这还不一定能治好。咱们这小门小户的，哪里来的那些银子？”
故而周氏只能寄希望于神鬼之道，花了十两银子将姜芸娶进了门，盼着魏宗能突然神奇地好起来。
一时间，姜芸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犹豫了几日后，姜芸还是决心带着自己先前画过的那些后世糕点的样式图纸，去镇上找家糕点铺子。
这个时代制作糕点的技艺其实已经相当成熟，单是姜芸在镇子上见到的那些拿出来售卖的糕点就有不少花样比她做的要精致的，各式各样的毕罗、果子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可缺点大都是由于过于追求精致的卖相，制作成本过高、效率偏低，价格还贵。
而这却是姜芸唯一的优势——她知道许多样式新颖却易于批量制作的糕点，还能找人做出许多用以提高效率的模具。
这些本都是姜芸打算来日自己开铺子时用以压箱底的招牌，可眼下形势比人强。
魏家人并未亏待她，甚至她来了魏家后还得了许多关照，所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魏宗因为没钱请得一位好郎中而耽误了病情，最后落得残疾更甚者丢了性命。
且她已经想好了，即便不做糕点，她也有许多其他挣钱的法子。后世那么多样式新颖的小吃，即便她不是样样会做，可也足够了。
只是那些东西不如糕点这般易于接受，若是操作不得当，可能一时半会没什么人会愿意买她当初才优先选了做糕点而已。
于她而已，不过是退而求其次。
眼下正是午饭时候，点心铺子里客人并不多。
姜芸走进去，那头裹方巾的伙计连忙带着一张笑脸迎上来问：“姑娘是要买点什么？我们王记糕点是整个镇上生意最好的铺子，姑娘想要的糕点我们这儿都有。”
她摇摇头，对那伙计附耳道：“劳你请你们掌柜的出来，我有一桩大生意跟他谈。”
那伙计眼神一亮道：“姑娘在此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出来。”
姜芸点了点头，见他转身掀了一道布帘，又进了一扇门。
片刻，一道粗短宽硕的身形从那门后走了出来。
那掌柜的一双绿豆眼，唇边蓄着两撇短须，大腹便便，面上倒是一团和气。
见姜芸穿着一身烟粉色粗布罗裙，头上只一根木簪，连像样的钗子也无，他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屑，不着痕迹地瞪了身旁的伙计一眼。
他还以为是谁家府上的千金要在他们铺子里订个大单子，没成想不过是一个看起来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都丫头。
但毕竟是经营多年的老滑头，他自然不会将心里的这些想法表露得太过明显，还是笑着问：“不知姑娘找在下所为何事啊？”
姜芸看他一眼：“掌柜的，我这里有几样能帮你发财的好东西，不知你愿不愿意收？”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几张画着不同图案的纸，递到王掌柜面前。
凭着多年经营点心铺子的经验，王掌柜一眼便看出这图上画着的这些与如今时兴的糕点样式迥然不同的糕点背后的价值。
那双绿豆眼一时间亮得发光。然而他终究是混迹商场多年的老狐狸，那般喜形于色也仅仅是一眨眼的事，快得几乎叫人瞧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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