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更漏声忽然响起，秦时雨心头一悸：“姐姐这是何意？”

        钱秋心安静地看着炉火摇曳，不问反答：“妹妹可知我家中以何为生？”

        “不是，杏林堂吗？”秦时雨有些困惑地问道。

        钱秋心轻轻摇了两下扇子，淡淡一笑：“家中累世经商，到我这里刚好是第五代。小小一个杏林堂算得了什么？便是诸如大兴粮号、神仙居、翠袖楼，都是我们家的产业。还有大大小小名字都让人记不清的铺子。”

        “等等，钱姐姐，你刚才说什么？大兴粮号？”秦时雨打断她后吞吞口水，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带着几分颤音问道：“钱姐姐，仔细想想，我竟还未问过，你是金双戈的那个钱么？”

        钱秋心不解，不知道她为何乍然问起这毫不相干的事，教养驱使，她还是应道：“正是，妹妹，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没有。”秦时雨尚还存了一丝希望，不死心问道：“钱姐姐，你是否还有个兄长长你两岁？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兄弟姐妹。”

        “不错。妹妹，你可是听过我家？”

        “听过，听过，当然听过么。太平钱家，大名鼎鼎，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呵呵。”我还知道你哥哥叫什么，你未来老公叫什么，你会生几个孩子呢。

        “只是没想到姐姐竟然是太平钱家的人。钱也是个大姓了，居然能这么巧！”秦时雨努力让自己脸上不要露出古怪，也不怪她后知后觉，原作并未出现过杏林堂和钱秋心，只有一个大兴粮号东家的女儿钱氏，嫁予了崔清和做侧室。

        这位钱氏在书的开头戏份不算少，因为是进门的第一个侧室。彼时男主并未发达，她不仅带了十分丰厚的嫁妆，家中也为男主提供了诸多帮助，是以男主特许她协助正室夫人主持中馈。后来男主身份水涨船高，后宫一个个进门，这位商家女在他眼中也就不够看了，只一笔带过写她生了一儿一女。

        眼下正主就出现在她眼前，秦时雨怎么无法把这个倔强的医者和那个面目模糊的后宅女人联系在一起。

        “秦妹妹，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额间一暖，看到钱秋心收回手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她强迫自己扯起嘴角：“我没事，倒是钱姐姐你”她顿了一下，改口道：“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商量？”

        “外人听来兴许要怪我矫情着自讨苦吃，”钱秋心苦笑道：“可不知怎么，我就觉得妹妹能懂我似的。”

        “我出身商贾之家，自幼家中银钱不缺，虽谈不上锦衣玉食，却也是呼奴唤婢长大的。父母虽偏疼兄长，但对我实在算不上坏，甚至还想培养我打理家中生意。”

        “这是好事啊！”秦时雨发自内心的说道，同时涌起一股深深地羡慕，还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她重活一世也没人家这个好运气。

        “确实是好事，是我不晓得惜福。”

        听出钱秋心语中未尽之意，她不由好奇问道：“姐姐何出此言？”

        “妹妹觉得我医术如何？”

        秦时雨回想一下她给改过的药方，又想想她今日下针的果断，肯定道：“我虽见识不多，但也觉得姐姐的医术应当不差。约么，当个坐诊大夫是够格了！”

        “妹妹倒是不说虚言诓我。”钱秋心轻轻道：“若比那些久负盛名的老前辈，我自是不如，可普普通通的大夫也不比我高明多少。且，我涉猎于此才不过五年。”

        “那姐姐天分真的很好了！”秦时雨惊叹。

        “天分，到底什么是天分呢？”

        炉火应映她的脸上明明暗暗，钱秋心用力把火势扇的更大些：“商贾之道，该交的父母也都教会了我。兴许因为大哥不成器，他们对我更是寄予了希望，未曾有过丝毫藏私。只是，我确实不喜此道。”

        “嗨，谁也没规定过长辈喜欢什么，孩子就一定喜欢的呀！只要不偷不抢不骗，踏实生活不就行了？我觉得姐姐就很好！”

        “妹妹不笑话我就好。”听出她语意真诚，钱秋心不自觉放松了些：“因不喜此道，刚好有哥哥在前，父母也只道我也没有经商天分，并未苛责。可家中产业也需延续，所以他们便打算为我择一贵婿。只要我嫁过去维持两家关系，我未来的夫君便会看顾兄长和家中产业，或可等下一辈有人能长成光耀门楣之人。”

        这才是书中未写出的全部真相么？秦时雨心中有些沉重。“可钱姐姐你呢？你自己的想法呢？不管别人怎么说，真真正正把这一辈子过下去的，正是你自己呀！”

        “妹妹，眼下于我是死局。若是从现在起专心研究经营之道，或有一二可能令父母回心转意。但，最大的可能是我连这两年的自由都没有，日子到了变乖乖嫁给父母择好的贵婿。”

        秦时雨词穷，她又不是不同事故的天真小姑娘，会劝对方逃跑什么的。听钱秋心的意思，她父母对她委实不算坏，是以恩情得报，并且，丢下家人跑了的下场也不会更好。

        “那”

        “所以还请妹妹助我。”钱秋心后撤一步，深深屈膝，竟是行了个大礼！

        秦时雨惊了一下，忙扶住她：“钱姐姐，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开口就是了，真的不用这样！”

        “妹妹可知，一旦我嫁出去，这杏林堂会收回兄长手中。他人虽不算坏，却也不会刻意放低药价，若原本坐诊的大夫回来，也不会专拣便宜的药材开。”

        那穷人看病岂不是更难了？家里那个可不像是什么身体健康的主。秦时雨不禁催促道：“所以，姐姐想让我帮的到底是什么忙？可能解决现在的困境？”

        “我想，请妹妹代我掌事。”

        “姐姐？你是认真的吗？这我哪成呀？”巨大的诱惑让秦时雨心头发热，可灵台的一丝清明让她开口婉拒：“真的不行，姐姐，我怕我做不好。再说，再说，我一介女子之身，怎么能？”

        “若让我父收你为义女呢？”

        “这”

        “先别急着拒绝，”钱秋心深深看她一眼；“就当为我，为那些看不起病的百姓，妹妹，此事，非你不可。”

        —————

        受到的震撼过于巨大，秦时雨后续一直在神游。钱秋心看在眼里，也不再催促她，而是熬好药后自己服侍齐摇光喝下。

        “公子！我回来了！公子！大公子亲自来接您啦！”

        欢快的声音响遍整个屋子，秦时雨回过神来，堵了堵耳朵，有些嫌弃的看向撒欢跑进来的双瑞。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个眉目端肃，长身玉立的青年人。

        “事情原委我已听家中仆人说过，多亏二位姑娘救下舍弟！”

        钱秋心忙拉着秦时雨还礼，口中说道：“公子客气，我也没帮上甚么，还是多亏我这妹妹！若不是她挺身而出，只怕”

        “姑娘妙手回春，齐某代全家谢过了！”

        怎么你们这些古人一言不合就要行大礼？秦时雨无法，只得继续还礼：“令弟见义勇为，我救他也是应有之义。只是先时鲁莽，不小心伤了令弟的胸口”

        “公子放心，只是听着吓人，其实不妨事的，当时令第危在旦夕，妹妹她也是救人心切。为表歉意，后续医治令弟的全部花费，杏林堂愿意一力承担！”钱秋心悄悄扯扯她的袖子，赶忙开口道。

        看她二人如此谦卑，齐开阳反倒笑了：“二位姑娘且安心，开阳并非是非不分之人，这世上也没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他挥挥手，后面跟着的两个仆人及时呈上托盘。掀开红布，一个堆满了绫罗绸缎，另一个则是银锭。

        秦时雨感觉自己的钛合金狗眼被闪瞎了，正欲虚假推辞一下时，钱秋心抢先一步就开口了：“公子，家妹救人全凭一番慈悲心肠。今日就算不是舍弟，不论贵贱贫富，长幼妍蚩，纵是路边的一个乞索儿，她也会竭尽全力去救的。且令弟品行高洁，也是为了他人才会使自己陷入险地。救他正是因为不忍好人吃亏，若收下这些财物，我二人，岂不是？”

        她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秦时雨内心的小人已经在锤着地嚎啕大哭了。虽说施恩不图报，可她都这么穷了，穿越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银子，也不贪心全部都要，可就收下狗大户一点点钱做辛苦费对他也没影响吧！

        可齐开阳显然没接收到她不舍的信号，而是令下人把财物收了回去，方赞叹道：“二位今日所为，开阳记下了。好人，确实是不应该吃亏的！”

        接下来秦时雨就沉浸在“原本可以给自家弟弟进京赶考用的钱飞走了”这件悲痛的事，持续面瘫脸着。

        钱秋心只顾着应酬齐开阳，所以齐摇光便又瞅准机会凑上来可怜巴巴道：“秦姐姐，你等我，等我好了一定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热热闹闹，总算把这兄弟二人都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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