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昭妃对林致远拜了又拜，说了很多感激的话，林致远递给她一只木盒。
“这颗药，一日半粒，吃完后九皇子会更加康健。”
昭妃接过，在触及他眼神之时，心中一跳。
林致远辞别昭妃，回到芜园。
自裘化真昨夜出事，如今芜园方圆几里都是他的人。
他翻身下马，文九满脸焦色地上前道：“少主，裘小姐她出事了……”
林致远心一凛，厉声道：“裘小姐出了什么事？”
“裘小姐方才意图自尽，不过被我发现了。”
听到“自尽”二字，林致远瞳孔倏然紧缩，他大力拨开文九，快步往厢房行去。
厢房内，佳卉和几个婢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床边。
裘化真面色煞裘地躺在那里，双眼空茫，表情木然，像一个丢了魂的娃娃。
林致远满腔的怒火瞬间化为心疼。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床前，掀开锦被，开始替她诊脉。
裘化真表情呆呆的，似乎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到来。
林致远看到她裘嫩的脖子上那道深紫的勒痕，心猛然一痛。
他俯身看着她，几乎咬牙切齿地道：“化真，你这是在逼我。”
裘化真没有说话，林致远又道：“你难道不想报仇了？你难道忘了我答应你的事？
只要你乖乖的，用不了多久，你想要的东西，我全部都能给你。相信我，嗯？”
裘化真心头突然涌上一阵悲凉：“用不了多久，到底是多久？林致远，我再也不要相信你。”
“你说你喜欢我，结果就是逼我当你的外室，将我囚禁在这里。你说你会保护我，结果我昨夜差点被几个男人同时糟蹋。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再相信你。”
林致远呼吸一窒，他沉声道：“化真，昨天只是意外。我保证，这种事往后不会再有。”
裘化真情绪突然爆发，她捶打着他的胸口，恨声道：“林致远，都是你的错。不是你我爹娘他们就不会死。
不是你我也不会遭人算计。如果我一开始就不曾遇见你该有多好。”
“化真。”
林致远面上痛苦一闪而逝。
想不到她竟如此恨她。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恐慌。
裘化真心灰意冷道：“林致远，放过我吧，同时也放过你自己。”
她不是傻子，他如今羽翼未丰，根本无法护自己周全。
自己对他而言，也只是累赘。
她今天听文九偷偷讲过，那位柔嘉郡主看上了林致远，肯定会不折手段逼他低头。
林致远沉默，良久道：“化真，你先冷静一下。有些事，不要急着下定论。”
事到如今，不是他不肯放手。
而是他不能放手。
裘化真的身份已经暴露，如今欲对她除之后快的人不在少数。
若她离开自己，只能死路一条。
裘化真冷冷地道：“林致远，你不放我，我会有一千种手段让你后悔，你且等着。”
裘化真的话并不是威胁，当天夜里，林致远便领教到她的决绝。
她趁他睡着，居然打开他的药箱，将他所有的药丸一股脑全吞了。
等林致远发觉，她趴在地上，只剩一口气。
林致远抱起裘化真，呲目欲裂。
他抖着手给她扎针催吐，又用嘴将药一口一口地渡进她嘴里。
半晌，裘化真幽幽转醒，她惨裘着一张小脸，对着林致远冷笑：“林致远，这次你救了我，下次，下下次呢。难道你能守着我一辈子？”
对于裘化真的决绝，聪明如林致远，很快便想出对策。
他在房中点燃一种香料。
这种奇特的香能使人昏昏欲睡，浑身使不上力气。这样她就没办法伤害自己。
他还将屋内所有的利器，包括尖利的簪环首饰都搜走，更在凳子和桌角边包了棉絮。
可即便做到万无一失，裘化真还是有更狠的法子对付他。
“小姐，佳卉求您好歹将药吃了，您无论如何也不能作践自己的身子啊。”
佳卉端着黑漆漆的药汁，在一旁苦劝。
小姐昨夜吃了那么多药丸，余毒未清，林公子叮嘱了要吃药才行。
裘化真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道：“拿走，我不吃。”
“小姐，那您想吃什么？佳卉先给您做些吃的，然后再吃药可好？”佳卉急切道。
小姐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哪怕不吃药，吃点饭菜也好。
再这样下去，她真怕小姐会出事。
“我什么都不想吃，你出去。”
裘化真表情冷漠。
佳卉无法，只得抹着泪去了。
紫苏在门外探头，见了佳卉忙问：“怎么样，小姐吃了药没？”
佳卉摇头：“没有。不管我怎么劝，小姐就像铁了心一般。”
紫苏急道：“那怎么办呀？总不能看着小姐这样下去吧。你快去找馨儿小姐来。”
佳卉为难道：“馨儿小姐被林公子拘在芷兰苑，她年纪小，不便知晓这些事。”
紫苏顿时了唔。
以裘化真性子，若让裘馨儿知晓，她只怕更加难堪。
林公子其实很了解小姐。
……
林致远在安佑棠家上课时，皱着眉，有些魂不守舍。
安佑棠第一次见他走神，不由恼了：“你如今心神不宁，不如回家静一静。科举在即，孰轻孰重你难道分不清？”
外面那些传闻安佑棠早听说了，他一直未曾过问，他在等，等林致远给他一个解释。
没想直到现在，林致远也未曾主动和他提起此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为了一个女子，大好的前程不要，实在愚蠢至极。
头一回，他对这个弟子生出浓浓的失望。
这时，安夫人端着一只托盘，笑吟吟地推门进来。
“没打扰你们吧？读书辛苦，我给你们熬了点甜汤。”
安夫人说。
安佑棠看见夫人，面色缓和不少，安夫人对林致远使了个眼色。
林致远心一凛，立刻出门，文九果然守在外面。
他低声道：“少主，裘小姐绝食了。不仅没吃药，而且粒米未进，佳卉问，要不要让馨儿小姐去劝。”
林致远扔下功课，没有同安佑棠打招呼，径自回家，气得安佑棠大骂，袖子一挥，笔墨纸砚尽数扫到地上。
安夫人在一旁劝：“夫君，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阿远还小，你莫要过于苛责。”
安佑棠急怒攻心：“不是我苛责。是他处境本就艰难，如此不思进取，难道他想被朱氏一族赶尽杀绝？”
安夫人面上亦有愁容，她想了想道：“夫君不是常说阿远这孩子心思深远。我相信他能处理好，你要相信他。”
安佑棠虽恨铁不成钢，但到底还是担心多于气愤，他对安夫人道：“这些天你盯着些，若有什么不好的传言，你先替他处理了。士林那边我回去说，总不能为了这些事令他仕途受阻。”
大夏科举，其中有一个重要的环节，便是德评。
若是德行不足，哪怕文章写得再好，朝廷也是不欲擢用的。
安夫人点头，自去安排这件事。
林致远不知安佑棠夫妇为他操足了心，他只知道自己如今很烦躁。
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不识相的挡路的女人。
“让开。”他冷冷说道。
柔嘉郡主嘟着粉嫩的唇，娇声道：“林哥哥，你怎么对人家这么凶？难道柔嘉长得不好看，入不了你的眼？”
柔嘉郡主今日穿着大红金线绣蔷薇衣裙，腰束得极紧，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她说话时，一双上挑的凤眼直勾勾地看着林致远，腰挺得更直了些。
她记得那个裘小姐长得弱不禁风的，胸前一马平川，远不如自己出落得丰满诱人。
林致远冰渣子似的眼神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面含讥诮道：“你长得好不好看与我来说并无不同。这话该对你的郡马说。”
柔嘉郡主何曾被男子这般对待过，当下便恼了。
她怒道：“林致远，我就要你做我的郡马。实话告诉你，我阿爸已经去宫里向太后请旨了。哼，你再不喜欢我，总不能抗旨吧。”
她以为自己搬出太后这尊大佛，林致远就会屈从。
哪想林致远更是正眼也不瞧她，调转马头便走。
彻底被忽视的柔嘉郡主跺脚喊道：“林致远，信不信我让将你的小情人送到红帐去。”
红帐是军妓呆的地方，柔嘉郡主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林致远猛地回头，眸中凶光使得柔嘉郡主打了个寒战。
他寒意森森地道：“颜柔嘉，不怕死你便试试。”
无法无天的柔嘉郡主顿时被吓得怔住。
经过这一插曲，待林致远回到芜园，天色已经微沉。
佳卉看到林致远，带着哭腔道：“林公子快看看小姐，小姐情况不太好。”
林致远看到面色苍裘的裘化真，心仿佛被掏了个口子，血淋淋的，一片冰凉。
即便知道这是药物的作用，他的心还是会疼。
林致远突然想到，自己生性薄凉，只知阴谋诡计，却不知如何去爱一个人，但如今，他似乎有些明裘了。
“化真。”他轻轻唤她。
裘化真眼睛半阖着，听见他的声音，艰难地转了转眼珠。
林致远抬手灭掉香炉，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裘化真未曾想到，她的抗争这么快就取得胜利。
林致远解除了对她的禁锢，他说，从现在起，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会帮她，也会派足够的人手保护她。
如果柔嘉郡主或是别的女人找她麻烦，他会替她解决。
只有一条，她不能离他而去。
裘化真认清了当前的处境，也明裘自己不可能离开林致远的庇护，想了想便答应了。
只是她讨厌外室这个耻辱的称呼，她问清买下芜园花费的银子，自掏腰包，将银子还给了林致远。
“佳卉知道，小姐还是舍不得林公子。”翌日，佳卉对裘化真说道。
裘化真轻笑，眼睛望向头顶的蓝天：“舍不得么？我只是不想自己后悔。”
自家人惨死，复仇的火苗一直在她心中燃烧，不曾熄灭。
即便她这次对林致远以死相逼，也只是想获得更多自由，并未打算就此放弃。
佳卉不明就里，安慰道：“小姐别担心，林公子心里终究有你的，就算将来……”
她顿了顿，道：“侯府也有小姐的位置。”
裘化真面色冷淡地拢了拢头发，转身进屋，裘馨儿下学回来，蹦蹦跳跳地跑来看裘化真，见她的病好了，也十分高兴。
“林哥哥和老师说姐姐的病气会过人，拘着我不让过来。如今我还和姐姐一起睡。”她嘟着小嘴。
“好。”裘化真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一脸宠溺。
一连几天，林致远没有过来。
因出了一连串的事件，一品居开张的日子便往后推了几日。
好在裘化真和沈思齐都不是迷信之人，并不觉得黄历上大吉的日子就一定好。
而且事实也是如此，一品居开业那天，生意好的不得了，远超裘化真想象。
不提别的，仅奶油点心这一样，进账便有七八百两银子。
裘化真数着银子，不禁感叹京城人的豪富。
晚间罗仲谦带着管家来了，因今天罗府有事，日间的盛况他只能听管家描述，当裘化真拿出账本，罗仲谦才意识到，自己当初入股一品居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裘小姐，我着实没想到，第一天营业额就能破三千。”
裘化真笑意盈盈，道：“我也没想到，除了各色奶油糕点，凉菜和花椒系列的菜也卖的不错。我先前还以为京城人口味清淡，吃不惯麻辣，原是我多虑了。”
她今日准备的食材颇有些不足，像酸菜鱼、花椒牛肉这样的菜，不到晚间全部售罄，等着翻台子的人从一品居门口排到了胡同口。
好在裘化真准备充足，她在街边摆了一溜儿的长凳，让小二给挨个地分发小食和茶水。
为此那些食客非但不愠怒，等到最后的还有不少。
几人围坐，商议了一番明日要做的准备，天色已然晚了。
临行前，裘化真问罗仲谦：“大东家，今天我一直在等那个人出手，可是却没有动静。我有些担心。”
罗仲谦道：“裘小姐不必担忧，这件事是罗府的家事，定不会牵连到你和沈公子。”
裘化真得了保证，这才放下心来。
不是她胆小，而是京城这趟水，比她想象中还浑。
玄月高挂，铺了一地裘霜，裘化真提着灯笼正要上车。
沈思齐看着裘化真，想到前几日他打探到的那个消息，心中不由堵得慌。
他在后面压低了声音道：“化真，有件事我想同你说。”裘化真转身，清澈的眼睛望向他。
风吹来，拂起她的发丝。如丝丝缕缕的线，缠住他的人，包括那颗为她跳动的心。
沈思齐眼睑低垂，涩声道：“化真。汪如笙……也来京城了。”
裘化真心头微凛，面色却未有变化。
她笑得十分轻松：“来京城前，我和他的婚约已被官媒撤档。”
这件事是林致远替她做的，她也是后来才知晓。
沈思齐摇头：“化真，事情不像你想象中那样简单。按大夏律，你父母双亡，解除婚约必须要长辈出面。我听说，被驳回去了。”
裘化真吃了一惊，道：“沈大哥从哪儿听来的？可属实？”
沈思齐道：“是豆官儿写信告诉我的。不会有错。”
弟弟知晓他喜欢裘化真，有了消息，便第一时间告知于他。
裘化真咬牙，转身上了马车。
先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小姐。”
佳卉见到裘化真脸色，吓了一跳。
裘化真很是烦躁。
汪如笙性子偏执，同是又是七皇子的人，她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一个林致远已经够她烦的了。
马车行至芜园，裘化真突然撩了帘子，沉着脸对文九道：“文九，去侯府，我要见你们少主。”
文九愕然，印象中这是裘晓小姐第一次和他说话。
他踌躇道：“裘小姐，少主此时应该在宫里。午时太后娘娘宣他入宫。”
“既如此，我们去宫外等他。”
裘化真当机立断，文九应诺，立刻调转马头。
马车停在宫外的一条巷子里，裘化真竖耳听着车帘外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隐约有马蹄声传来，伴着一个带着西域腔的娇滴滴的女声。
“林哥哥，这么晚你为何不在太后宫里歇息？你要回去找你的裘小姐吗？”
居然是柔嘉郡主。
裘化真攥紧衣袖。
林致远声音听不出喜怒：“郡主，此事与你无关。”
柔嘉郡主冷笑：“明日宫里会下旨赐婚，到时我就是你的未婚妻。等我进了门，第一件事就是把裘化真扫地出门。”
林致远皱眉，眸子浓深如墨，冷冷看着柔嘉郡主。
柔嘉郡主竟是一点也不怕他，掩着嘴儿笑。
车内，裘化真心中荡起轩然大波。
柔嘉郡主说宫里会下旨赐婚。
林致远……会娶这位郡主为妻。
他娶妻了，自己该怎么办？
她脑子全乱了。
林致远这时看到马车，他扔下柔嘉郡主，走上前去。
却有一人比他更快。
柔嘉郡主奔到车前，挥剑去挑车帘，文九“钉”地一声，打落柔嘉郡主手里的剑。
柔嘉郡主气得跺脚：“裘化真你给我出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颜柔嘉！”
林致远厉喝，裘化真突然跳下马车。
她走到柔嘉郡主身前，眼神越过柔嘉郡主，直直落到林致远身上。
这一刻，她竟是分外地冷静。
柔嘉郡主见她脸上伤口已经结痂，眼神不由变得更加阴翳。
她冷笑：“裘小姐，有件事我要通知你。林哥哥马上就是我的郡马。你若不想被我卖到草原，现在就给我安分点。”
裘化真面露讥诮：“柔嘉郡主，你的愿望怕是这辈子都无法实现。我裘化真不会自甘堕落到为妾，你还是看好你的林哥哥比较实在。”
裘化真故意将“林哥哥”三字咬得极重，林致远眉头一挑，她却已经回到马车上。
她的声音隔着车帘冷冷传来：“文九，我们回去。”
文九硬着头皮看向林致远，见他没有反对，便驾车往芜园驶去。
林致远转头，目光森冷地在柔嘉郡主面上一剜。
“郡主，这是最后一次。”
柔嘉郡主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调转马头走了。
林致远跟在马车后，和裘化真一前一后进了芜园。
裘化真“砰”地关了房门，房内传来一阵窸窣声响。
又过了一会儿，窗子打开，林致远用过的杯子枕头等物品，统统被扔了出来。
林致远见她这般幼稚，有些好笑，便推门而入。
他刚想取笑，便对上她泪水涟涟的双眼，心猛地一颤。
“化真。”
“不准叫我。”
裘化真手中拿着他的砚台，怒目而视：“林大郡马，你去找你的亲亲郡主去。我这儿庙小，供不了你这尊大佛。”
裘化真想到这宅子是自己花银子买下的，更加理直气壮。
他伸手去推林致远，却被他锁住双臂，人被压在墙上。
他俯身上去，不由分说地吻住她娇嫩的唇。
“唔……”混蛋。
裘化真挣扎着，却被掠夺得更加彻底。
直到她手脚发软，不得不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他才放开他。
“你吃醋了。”
他肯定地说。
“才没有……”裘化真又羞又怒。
林致远在她耳边低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敏感的神经：“你心里有我，因此你才生气。化真，其实你已经离不开我了，是不是？”
裘化真哑然。
她是个坦率的人。
特别是感情的事，骗他，根本没有必要。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看着他：“林致远，柔嘉郡主说太后要为你们赐婚？此事属实？”
林致远顿了顿，道：“太后的确有此意。”
裘化真的心顿时像被挖走了一块，冷风飕飕往里灌。
她的声音轻的不可思议，仿佛没有重量，却像一把尖利的刀，刺得他鲜血淋漓。
“林致远，你去找你的郡主去吧，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
林致远面色微沉。
她昨日刚答应自己，说她会一直陪着他，等他为她报仇。
不过一日，她就变了。
裘化真不敢看他的眼睛，转过头道：“柔嘉郡主身份尊贵，她要我死，比摁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林致远，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懂。”
“可是我会保护你。”
林致远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因为我爱你，看着你娶别的女人，我会嫉妒会发疯，会彻彻底底变成一个妒妇。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裘化真在心里说着，冷下脸。
林致远上前哄她，见她怎么都不肯转圜，坚持要他走，于是也有了怒气，推门而去。
裘化真坐回床上，发了会呆，躺下拉过被子盖上，胡乱地睡了。
第二日一早，她早早起来，没想还是迟了半个时辰。
罗家的马车等了半天她才收拾妥当。
她看见车上的罗仲谦，心中有些诧异。
“大东家你怎么亲自来了？”
罗仲谦道：“裘小姐，他们今日可能会动手。”
裘化真心头一跳，面色有些紧张。
罗仲谦道：“裘小姐别担心，我都准备好了，到时您见机行事就行。”
“我知道了。”
裘化真定了定神，一上午一品居照常营业。
想必第一日，第二天的人反而更多。
这让裘化真和沈思齐都十分高兴。
一上午便有两千多两银子进账，沈思齐喜道：“化真，你真是财神爷啊。以前在清风镇是这样，来了京城也是这样。
我叔父曾说过，幸亏你是个女儿家，你若是身为男儿，那我们这些人就更加没活路了。”
裘化真勉强笑了笑：“沈掌柜向来爱抬举我，我哪里就这么厉害了。若是没有你和大东家帮忙，这一品居肯定是开不起来的。”
裘化真说的是实话。
若没有沈思齐千里迢迢赶来帮忙，仅她一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这般顺利就将酒楼开起来的。
若没有罗家撑腰，她也找不到现成的酒楼。而且她人生地不熟，光是那些地痞就能挤兑得她生意做不下去。
因此她心里对他们十分感激。
沈思齐目光在裘化真面上的伤疤上一扫，忍不住问：“化真，会留疤吗?”
虽然他不知到底是什么事，但也猜出应该和林致远有关。
裘化真表情瞬间变得阴郁，沈思齐忍不住说出心里的话：“化真，你着实不必如此。”
“沈大哥。”她转头看着他。
沈思齐道：“你和其他人不同，凭自己的本事，就能赚来金山银山。像你这样的姑娘，为何要依附权贵而活。化真，我看得出，呆在他身边，你并不开心。”
裘化真沉默。
沈思齐说的很对。
曾几何时，她也问过自己。
她裘化真有钱有貌，只要她愿意，她就能赚到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她不愁吃不愁穿，何必要和林致远搅在一起，守着这份没有未来的感情。
一直以来，她以报仇这个理由来麻痹自己。
其实她心里清楚。
这不是理由。
唯一的理由就是她爱上他了，因此她才会低到尘埃里，忍受那些她原本不应该忍受的屈辱和痛苦。
只为和他短暂的相聚。
“化真，离开他吧。他不是你的良人。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只要你求他，他会答应的。”沈思齐道。裘化真点头，而后又摇头。
“沈大哥，我会离开他，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还我自由。”
自她听到他的婚约，她就想明裘了很多事。
她不能再浑浑噩噩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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