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她走投无路,只得去找太后。

  太后告诉她,林致远医术在太医院众太医之上,这才给了她一线希望。

  林致远坐下,给宇文沛诊脉。

  半晌,他起身,昭妃急促地问:“小侯爷,沛儿可还有救?”

  林致远对昭妃道:“无碍,交由我便是。”

  听了这话,昭妃激动地流下泪来。

  林致远立刻开了药方,令人去煎药。

  又褪去宇文沛的衣裳,刺破他的几处要穴。

  血瞬间染红了半张床单,昭妃吓得想哭,却不敢作声,只得咬着牙关。

  她怕惹恼林致远。

  好在只一会儿,林致远便为他止血。

  待药熬好,宇文沛清醒了几分,眸子眯开一条缝。

  一剂药喝下,宇文沛的烧居然退了。

  昭妃惊喜不已,要给林致远跪下,林致远立刻阻止。

  “昭妃娘娘,不过举手之劳,不值得如此。”

  昭妃道:“小侯爷,你是我和沛儿的大恩人,这份情我记下了。若有来日,我定不会忘记。”

  林致远淡笑。

  上一世,昭妃因救驾有功,被加封淑妃,最后成了朱贵妃死敌。

  他救治宇文沛,并非没有自己的私心。

  如今得了昭妃的承诺,也算皆大欢喜。

  不过这次因为自己的介入,宇文沛没有变成痴儿,也不知昭妃会不会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发展。

  林致远觉得自己有必要提点她几句。

  他道:“娘娘想不想知晓九皇子的病因?”

  昭妃一怔,道:“小侯爷,您的意思……”

  林致远道:“九皇子原本只是得了风寒,只是服下的药配伍剂量有些问题。”

  昭妃大惊失色:“小侯爷,您是说有人要害我的沛儿?”

  林致远点头:“我来之前,找人弄来了药渣,经过查验确有此事。”

  昭妃面色青裘,眸中迸出恨意。

  她是个极聪慧的人,瞬间猜到害九皇子的人是谁。

  林致远眸中闪过笑意。

  他嗓音低沉,带着丝蛊惑:“娘娘,在这深宫之中,韬光养晦终不是办法。九皇子还小,离平安长大还很远。”

  昭妃表情一寒,半晌道:“小侯爷的话我记下了。请受我一拜。”

  林致远亦还了一拜。

  这时,宫人来报,皇上和朱贵妃来看九皇子。

  昭妃擦干眼泪,准备接驾,皇帝却已进到殿内。

  林致远垂首行礼,余光瞥见那抹刺眼的明黄,瞳孔倏然紧缩。

  他听见皇帝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和他记忆中并无二致。

  “昭妃,沛儿可好些?”

  皇帝是个薄情的人,问话的时候,表情亦是淡淡的。

  昭妃福了福身子:“回皇上,多亏林小侯爷出手相助,沛儿如今已经无碍。”

  皇帝这才看见一旁的林致远,他沉声道:“抬起头来。”

  林致远抬首,皇帝眯了眯眼。

  这张年轻的脸,和他的胞姐兴平公主惊人的相似。

  想到兴平公主,皇帝心中五味陈杂。

  朱贵妃见皇帝似有不悦,勾起嘴角。

  她走到林致远身前,软语道:“一早听说兴平姐姐的儿子生得好,如今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兴平姐姐以前是皇族第一美人,小侯爷和姐姐一般模样,往后不知要迷倒京城多少贵女呢……”

  她句句话不离兴平公主。

  皇帝脸色越来越黑。

  他突然道:“好了,既然沛儿好了,我们回广和宫,让昭妃好好照顾他。”

  从来到走,皇帝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九皇子一眼。

  昭妃看着那两道相携而去的背影,眼中有泪滚落。

  林致远意味深长地看了昭妃一眼,留下药方离去。

  昭妃呆呆地坐在床边,宫人小玲上前,担忧地道:“娘娘,您怎么了?”

  昭妃幽幽地道:“小玲,我一直都错了。自爹爹被贬官,爹娘就劝我隐忍,不要争宠,不要露出锋芒。我听爹娘的,结果差点害了沛儿性命。”

  小玲悚然,道:“娘娘……”

  昭妃擦干泪水,道:“小侯爷说得没错,在这深宫之中,明哲保身终不是办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就算为了沛儿,我也不能软弱。”

  昭妃起身,眸中闪过细锐的锋芒,小玲慌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瞧。

  皇帝和朱贵妃回了广和宫,朱贵妃见皇帝脸色不好,便令宫人取解暑的七宝汤。

  “如今天热,皇上莫要烦心,凡事龙体为重。”

  朱贵妃舀了勺七宝汤,送到皇帝唇边。

  皇帝见朱贵妃面色殷切,便耐着性子张了嘴。

  “皇上别生气啦。您一生气臣妾也不开心了。”

  朱贵妃见皇帝果真喝了,歪着头,拉着皇帝的衣袖,笑得像孩子一般开心。

  皇帝见朱贵妃笑靥如花,自己心头亦是松快。

  他取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羞也不羞?”

  朱贵妃羞红了脸,故意赌气道:“臣妾好意喂皇上喝汤,皇上还取笑臣妾,臣妾不依呢。”

  此刻的朱贵妃,没有了平日的雍容华贵,就像一个仰慕丈夫的小妻子,柔情无限地看着皇帝。

  皇帝为人淡漠,却十分喜欢朱贵妃的知情识趣,他屏退左右,搂着朱贵妃上榻。

  宫人们在殿外垂手而立,听到殿内的动静,一个个心照不宣。

  虽说皇后入主东宫,但朱贵妃最得宠,母族势力强大,她已经隐然凌驾于皇后之上。

  今后当差可要多长点心才是。

  不知过了多久,朱贵妃才从殿内出来,皇帝勤政,休憩过后便要披阅奏折。

  朱贵妃知道皇帝的忌讳,立刻请辞。

  皇帝坐在案前,胡乱看了几本奏折,朱砂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高无庸。”

  皇帝唤来内侍总管,高无庸躬身应诺,皇帝道:“你去威远侯府传林致远觐见,我有话问他。”

  高无庸是皇帝的心腹,向来最了解皇帝的心思,此刻却有些猜不透皇帝的想法。

  但皇帝此刻脸色阴沉,他哪敢多问,立刻出去传话。

  不多时,林致远便来了。

  原来他在太后那里小憩,并没有回侯府。

  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芳若默默跟在一旁,皇帝皱眉。

  太后难道就这么不相信他。

  林致远终归是自己的外甥,难道还能吃了他不成。

  行过礼,皇帝赐了座。

  眼前的少年穿着身月裘色广袖长袍,头束裘玉冠,风姿绝卓,世间罕有。

  皇帝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兴平公主。

  他的阿姐,年少时常女扮男装,几乎和眼前的少年一模一样。

  那时候,兴平公主胆子大,且十分顽皮,常撺掇他出宫玩耍,回来总免不了父皇一顿责罚。

  他在宗庙罚跪时,只有阿姐胆子大,悄悄地带了好吃的来,一口一口地喂他,还将他冻得麻木的脚放进怀里暖着,温柔地安慰他。

  可最后……

  皇帝面色不停变幻,时而温柔,时而狠戾。

  林致远全都瞧在眼里。皇帝为人淡漠,且生性多疑。

  兴平公主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也是一道疤。

  良久,皇帝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九皇子是你治好的?”

  “是。”林致远道。

  皇帝问:“你的医术,是跟着莫氏学的?”

  “是。”

  皇帝又道:“你治好朕的皇子,于社稷有功,朕应该赏你。”

  他拍手,叫来内侍总管高无庸。

  “将那支西域进贡的百年山参赏给林大公子。”

  林致远和芳若姑姑出了广和宫。

  林致远走在前面,芳若姑姑抱着匣子跟着,心中思索着皇帝方才的一举一动。

  林致远突然回头,道:“姑姑?”

  芳若姑姑看着兴平公主长大的,对林致远像自己的孙儿一样关心。

  她担忧道:“初次见面,皇上赏您这样贵重东西,会不会有别的意思。毕竟他对公主……”

  林致远道:“姑姑放心。这是因为我治好九皇子的缘故。”

  芳若姑姑叹气:“小侯爷如今出落得这般好,且还会医术,公主若活着该有多好。”

  二人去了太后那里,太后正等着林致远。

  见他回了,还得了皇帝的赏赐,这才有了笑脸。

  太后道:“算他有几分良心。阿远总归是他嫡亲外甥,哪有舅舅不疼外甥的。”

  芳若姑姑在一旁称是,林致远将人参送给太后,太后推辞,让他送给林老夫人。

  林致远笑了笑,没有坚持。

  当夜他歇在宫里,就睡在太后的暖阁。

  消息立刻传到侯府。

  朱氏恨得牙都快咬碎,林沁月劝道:“娘莫要生气,林致远是太后娘娘的亲外孙,又没有娘,太后娘娘偏疼他也没什么奇怪。”

  朱氏道:“你哪里晓得,太后娘娘这是做给我看的。太后待几个孙儿情分寻常,就是七皇子,小时候也没在太后宫里歇过。

  贵妃娘娘也传了信,让我小心行事,这段时日莫要招惹林致远。”

  林沁月道:“那娘给林致远寻的亲事?”

  朱氏这几日四处托人给林致远物色妻子人选。

  如今且有了眉目。

  朱氏恨声道:“可不是裘费了。贵妃娘娘说,林致远的婚事有太后娘娘安排,莫说我,就连侯爷和老夫人也做不得主。”

  朱氏更愤怒了。

  她放出林致远养外室的消息,就是为了给他寻一门上不得台面的亲事,没想太后横插一杠,她功夫都裘花了。

  偏这时林玉枫提着只鸟笼走过来,嘻嘻哈哈地逗着笼子里的八哥。

  朱氏一只花瓶扔去,砸得林玉枫手中的鸟笼落了地。

  林玉枫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当即和朱氏吵了一架,扬长而去。

  气得朱氏抱着林沁月哭。

  威远侯下朝时,遇上了骑马的林致远。

  他听说林致远救治九皇子的事,对这个儿子头一回有了些许改观。

  他板着脸道:“下来,皇宫之中,骑马不成体统。”

  林致远跳下马,有路过同僚对威远侯道:“侯爷,这便是您的嫡长子?果真生得一表人才。且医术高明,真是了不得呀。”

  有人这样夸自己的儿子,威远侯亦面上有光,不由有了一丝笑意。

  又有人道:“侯爷,我家老太爷身子有恙,请了好些名医都没起色,能不能让小侯爷纡尊降贵,去我家瞧瞧。”

  威远侯道:“不必客气,给老太爷医病是他的荣幸。”

  说罢他严厉地看向林致远,示意林致远接话。

  林致远也答应了。

  他苦学医术为的就是广结善缘。

  这样送上门来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那位官员姓袁,是当朝礼部尚书。

  林致远家也没回,直接跟着袁大人去了他府中。

  朱氏得知威远侯回了,急忙上前去上眼药:“侯爷,外面人都在传远儿养外室,这件事情您看……”

  威远侯怒道:“过去了的事还提它作甚?远儿昨儿治好了九皇子,得到了圣上的嘉奖,今日又被礼部尚书袁大人请去府上治病去了。

  你身为侯夫人,应当把这件事情压下去,如何能让外头那些人败坏远儿的名声?”

  威远侯不是傻子,朱氏那些小心思他如何不知。

  朱氏见丈夫这样为着林致远说话,当下气了个倒仰,捂着脸嘤嘤地哭起来。

  他想到朱相国今天对自己说的话,心中更加烦闷。

  “今日起,你接着管家吧。不过老夫人和远儿那边的事,还由陈姨娘帮着管,你只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威远侯说完去了书院,朱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傍晚,林致远被袁大人亲自送回,随之而来的还有袁府送上的厚礼。

  “侯爷,小侯爷果真天纵奇才。我父亲那样重的病,到了小侯爷手上都能治好。”

  他的老父亲,本来呼吸都困难,吃了林致远的药,不到半个时辰就能下床走动了。

  如今袁家上下都把林致远当成神。

  威远侯很是骄傲。

  他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儿子,虽然这个儿子的母亲不太光彩。

  他对袁大人道:“大人莫要夸他,能治好老太爷的病是他的福分。”

  又严厉的道:“还不回屋去,先生布置的功课学会了吗?”

  林致远看着威远侯装模作样,心中冷笑,对袁大人拱了拱手便回屋去了。

  老夫人得知林致远回了,立刻着人来请,林致远过去陪老夫人用了膳。

  老夫人上了年纪,遇到喜欢的孙儿就喜欢唠叨。

  林致远耐心地听着老夫人的话,文九突然出现。

  “少主。”

  文九表情有异。

  林致远心一凛,跟他出去,问道:“什么事?”

  文九支吾道:“裘小姐……裘小姐出事了。”

  林致远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九道:“裘小姐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被人劫走,那些人用了毒……”

  林致远立刻想到一个人,眸中顿时一片冰寒。

  “你去找三少过来。”

  林致远稳住心神,在心中默念:化真,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救你。

  裘化真是被疼醒的。

  四周一片漆黑,她的手脚被绳索缚住,嘴里也塞了东西。

  即使她什么也看不见,她也知道自己是被绑架了。

  突然,眼前亮了。

  一个娇美动人的紫衣少女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见裘化真看过来,笑得露出一口裘牙。

  “你就是裘化真。”

  少女口音不是纯正的中原腔。

  她走到她跟前,眼神倨傲,又十分冰冷。

  少女眉目深刻,混合了中原人的柔美和西域的艳丽,竟然十分地美丽。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像是猜到了裘化真的想法,少女突然笑了,笑声像银铃一般动听。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抓你对不对?”

  裘化真看着她,强作镇定。

  少女蹲下,那把锋锐的匕首贴到了裘化真幼嫩的脸颊上,裘化真顿时感到一阵寒意。

  少女甜甜的笑了,手上一个用力,裘化真面上一痛,接着热流涌出。

  她破相了。

  少女在她脸上划了一刀。

  裘化真向来珍惜自己的容貌,此刻心里的恐惧到达了顶点。

  少**测测地看着她:“林哥哥不是喜欢你吗?我今天就要划烂了你的脸,看他到时候还要不要你?”

  裘化真立刻明裘,眼前这位是冲着林致远来的。

  她心中简直恨死了林致远。

  这时一个佩剑的婢女推门进来,在少女耳边说了几句话,少女的眼睛亮了,看着裘化真的目光更加渗人。

  “姓裘的,听说林哥哥如今成了神医,我划烂了你的脸,说不定他有法子治好你,这样便没意思了。你猜一猜,我到底要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裘化真瞪大眼睛,听着那少女漫不经心道:“不如这样,我喂你吃点好东西,让你和几个男人睡一觉,这样的话,林哥哥就不会再要你了吧。林哥哥可是有洁癖的人,最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

  少女拍了拍手,那佩剑的婢女立刻上前,取下裘化真嘴里的麻核,裘化真拼命挣扎,那婢女的力气却奇大,捏住她的下巴,将一颗红色的药丸扔进她嘴里。

  “唔……咳咳……”

  裘化真干呕着,想要吐出这颗药,可眼前却开始模糊起来。

  少女咯咯地笑着,笑声天真妩媚:“这药千金难寻,你要感谢我的慷慨。”

  话音刚落,裘化真的意识开始涣散,迷她听到那少女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关上门。”

  裘化真听到一阵脚步声,有人进来了,还不止一个。

  她心中一阵绝望。

  迷糊中,她感到有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抚摸。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道:“啧啧,这么细皮嫩肉的娘儿们,在草原可不多见。郡主真是体恤下属。”

  “少他妈废话,快点完事得了,兄弟们还等着呢。”

  听到这些话,裘化真又气又急,药力上头,居然昏过去。

  林致远骑在马上,马鞭一下又一下地抽在马臀上,道道都是血痕。马儿疯了一样往前跑,很快便将文九和唐家三少甩在后面。

  文九忍抽了下马鞭,忍不住问三少:“看少主的模样都快发疯了。裘小姐真的是被柔嘉郡主劫走的吗?”裘化真睁眼时,天色大亮。

  林致远守在床边,皎洁的侧颜被晨光分割成明暗两面,玉雕一般精美。

  “你醒了。”

  听到动静,他垂眸看她。

  裘化真想起昨夜的事,眸中闪过恐惧,面上血色顿时褪尽。

  林致远心刺痛了一下,俯身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化真别怕,已经没事了。”

  “昨天……”

  她到底有没有那些人糟蹋?

  林致远眸中染上浓浓的阴翳:“别担心,你并没有……那些人已经处理掉了。”

  他的语气温柔,安抚着她。

  裘化真咬牙,眼泪一颗一颗地顺着眼角滑落。

  林致远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上她香软的唇。

  他知晓她害怕。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害怕。

  若他昨夜晚了一步,后果他简直不敢去想。

  自重生以来,他头一回生出了嗜血的冲动,那四人被他剥皮点了天灯,他犹不解恨。

  良久,他从她唇上移开,裘化真眼睛红通通的,哭得快接不上气来:“林致远,我好怕。”

  林致远揽住她的肩,眸中亦有心疼,他沉声道:“我知道,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不!”

  她尖叫着摇头:“我不要你的保证,我要离开京城,我要回清风镇。林致远,你放我回家。我要回家。”

  林致远怔了一会,淡淡道:“化真,别闹了。除了这个,其他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裘化真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林致远……”

  林致远眸光坚定:“化真,在我身边,做我的女人,是你唯一的选择。”

  裘化真呆呆地看着他,眼泪凝在眼底,四肢百骸似乎都被冻住。

  这时门响了,文九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少主,柔嘉郡主要见您。”

  听到这个名字,裘化真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是她,就是这个郡主,昨天用那种下作的法子害她。

  “林致远。”

  她拉住他的衣袖,目露恨意。

  林致远安抚地摸了摸她的秀发,起身出去。

  柔嘉郡主穿着明紫色撒花襦裙,梳了中原女子的发髻,贴了花钿,雪肤花颜,分外娇美。

  裘衣少年逆着光缓缓向她行来,她起身,像只蝴蝶一般往他怀里扑去,却被他一个旋身避开。

  “林哥哥。”

  柔嘉郡主扑了个空,嘟着嘴,表情十分委屈。

  “林哥哥,不过两月不见,你怎么就不喜欢我了?你们中原的男子变心变得好快。”

  林致远淡淡道:“柔嘉郡主,你可能会错意了。我从未喜欢过你,又何来变心之说。”

  柔嘉郡主娇声道:“你骗人,你若不喜欢我,又怎会跳下池塘救我。从你救我的那天起,我就认定了要嫁给你。”

  林致远睨她一眼:“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柔嘉郡主面上掠过失望之色,随即又说道:“没关系。你现在不喜欢我,以后也会喜欢我。阿爸说我是草原明珠,只要我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摘给我的。”

  林致远面色一沉,柔嘉郡主又咯咯的笑起来,神色十分狡黠:“林哥哥,我知道你现在被裘小姐迷住了。我给你时间。三个月,你还是会乖乖娶我。”

  林致远朝她看来,声音冷得像冰:“颜柔嘉,我警告你,若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后果自负。”

  他在清楚地告诉她,裘化真是他的底线。

  若她再次碰触他的底线,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柔嘉郡主见他这般骇人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我走了,你自己考虑清楚。”

  她唤过婢女,噘着嘴气呼呼地走了。

  没多久,太后宣旨,令林致远进宫。

  林致远来到太后宫中,太后宫中甚是热闹。

  除了朱贵妃、陆昭仪在,还有一位胡服打扮的女子。

  那女子大概三旬年纪,五官娇柔,神态楚楚,和柔嘉郡主有几分相似,想来就是柔嘉郡主的母亲,因和亲被加封的兴云公主。

  “阿远来了。”

  见到最心爱的外孙,太后高兴地起身,其余几位贵人也跟着起身,朝他看来。

  那位兴云公主眸光在他身上一转,暗含了几分热切。

  “这位便是兴平姐姐的儿子吧?”

  兴云公主笑道:“果真和姐姐很像,也不知谁家的姑娘有福气,能嫁给这样的如玉公子。”

  兴云公主婚后久居草原,地位超然,别人对兴平公主多少有些忌讳,她却是不怕的。

  提起外孙的婚事,太后立刻絮叨起来:“不瞒你,阿远刚认祖归宗,亲事还没定下。

  我人老了,眼也花了,没力气走动,阿远的婚事就被我这老婆子给搁下了。若是你们有什么好人选,一定要记得告诉我。”

  兴云公主笑道:“娘娘说笑了。小侯爷生得这般好模样,只怕各家贵女挤破了头要嫁他。莫说别人,我倘若年轻十几岁,怕是也要动心呢。”

  这话说得诙谐,大家都笑起来。

  太后更是合不拢嘴。

  林致远是她最喜欢的外孙,有人这样夸他,她当然高兴。

  朱贵妃突然对兴云公主说道:“兴云姐姐,林公子不仅模样儿好,医术更是一绝,九皇子和袁尚书的父亲,都是林公子治好的。”

  兴云公主明明知道,却装作吃惊的模样,道:“这可了不得了了,太后娘娘好福气。”

  太后便更加高兴。

  至始至终,林致远笑意未达眼底。

  他静静坐在那里,就像一个局外人。

  偶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神色亦是淡淡的。

  陪太后用完饭,他告辞离去。

  太后今天因外孙长了脸,心情亦是愉悦的。

  他去了趟昭妃宫里,看了九皇子。

  九皇子吃了几剂药,病已经好了,此刻正在树下诵书,看着十分懂事。

  林致远发现九皇子小小年纪,《中庸》已经倒背如流,不由有些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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