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同学会

　　为什么要有被动社交这回事呢？明明不喜欢还要装作很合群的样子。

　　逃不开同学聚会的这一天。

　　关小羽不懂什么职场规则，也不擅长社交应酬，对这样的场合实在是心存着几分胆怯和抗拒。虽说是小学同学，也都一个镇上的老乡，但毕竟许久未见，所有的了解还都停留遥远又模糊的少年时期。这些人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自己又该以何种姿态来面对他们，不得不说是一个难题。

　　黄同学发来的地址是一个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到了地点才发现那是一家装修比较高档的日本料理店。关小羽没有吃过日本料理，一是对那高昂的价格望而却步，二是实在对那些生鱼片和紫菜包裹的饭团子提不起什么兴趣来。我大中华的美食文化不够博大精深吗？为什么要约在这种地方？其实还没踏进去，关小羽的心里就有点滴血了，今天这一餐肯定不便宜。

　　刚进入店门，两旁的店员就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还有身着和服的服务生负责接待，关小羽受宠若惊。

　　“小姐，请问您有位了吗？”服务生微笑接待做得很极致，柔声细语的，幸好不是真的日本人。

　　“哦，我朋友已经到了。”关小羽报上了包厢的名称，那穿着和服的服务生便挪着小碎步在前面带路。

　　店里的装修延续了日式的风格，多是木质结构，放眼望去都是黄褐色的门窗，还有画着彩绘的隔断和屏风。细节处还摆着日式的陶俑和仿真的樱花。关小羽打量着这里让她感觉新鲜的事物，不知不觉中跟着服务生停在了一间包厢的门口。

　　那服务生帮她将推拉门打开，接着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准备告辞了。关小羽想着，在这里当服务生的工资应该不低吧，毕竟和其他餐饮店的服务生相比对腰的要求比较高。

　　包厢里已经坐了八个人，四男四女交叉分布。门被打开的时候，门里门外的人都有些吃惊。多亏了黄同学眼疾手快，伸手招呼道：“关小羽，你可来了，以为你找不到地方呢。”黄同学表现的格外热情，又向身边的同学介绍：“同学们，关小羽还记得吧。小时候学习成绩很好的，还当班长了呢。”

　　其他同学闻言也开始进行例行的寒暄：“小羽，好久不见。好像变白了，也变漂亮了，还是这么瘦啊。”

　　“你小时候成绩那么好，现在肯定混得不差吧？做什么工作呢？”

　　“小羽结婚了没啊，有没有男朋友？”

　　一连串问题像发连珠炮一般排山倒海抛了过来。这不像是印象中充满对青春追忆和怀旧气息的同学聚会，倒像是那种七大姑八大姨齐聚一堂的八卦现场。关小羽用微笑掩饰着内心的尴尬，找了个靠近边上的位置坐下。其他人看起来好像挺热络，显然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

　　“哎呀，你们着什么急，看见美女眼睛都直了。人还没来齐呢，等会儿慢慢聊啊。”黄同学像一个主人一样负责维持现场的秩序。

　　话音刚落，门再一次被打开了。一个穿着Polo衫，特意把领子立起来，夹着一个黑色手包梳着小公鸡头的男人走了进来。

　　“赵老板来了。”黄同学率先发出惊呼，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起哄：“赵老板快请坐。”

　　关小羽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正是自己的小学同学赵健。因为他们是一个村的，小时候上学还会一群人结伴而行。不过升了初中后就不经常见面，后来更是没有什么联络。关小羽见状也只能对着他礼貌地笑笑。

　　“同学们，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最近生意比较忙，路上还有点堵车。”赵健一边说，一边在紧挨着关小羽的位置坐下。

　　“让我们大家等了这么久，一句不好意思就完了？”黄春燕语气中带着些暗示。

　　“今天这顿我请了，大家随便点。”赵健大手一挥，气势不凡。

　　众人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纷纷拍桌子庆贺，场面一阵喧闹。

　　在其他人忙着点餐的时候，赵健开始主动和关小羽聊天。他自打一进门目光就有意无意地在关小羽身上停留。其实上学的时候就有些同学拿他们两人开涮，据说是因为赵健曾当着那些男同学的面说过要讨关小羽当老婆这样的话。童言无忌，关小羽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还是会有些不自然。

　　“好久不见啊。”赵健对着关小羽打招呼，“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跟我客气。”他把一本菜单递过去，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关小羽。

　　“不用了，你们点，我随便吃一点就好了。”关小羽推脱着。她是真的不懂怎么点这些洋玩意儿，也是不想在这种场合给自己增加存在感。

　　“那怎么行。”赵健对着前来点单的服务员大手一挥，“这些全都来一份尝尝。”服务员接了大单，忙一脸恭敬地退下了。

　　“赵总最近又赚大钱了吧，出手就是阔气。”一位男同学奉承道。

　　“那是，你也不看看今天谁来了。”另一位同学附和道，“谁不知道，赵总一直对关小羽念念不忘啊，从上学的时候就情有独钟。”

　　“真的假的？你们这么一说，把人家小羽的脸都说红了。”一个女同学也加入讨论。

　　“没有的事，你们不要乱说啦。换别的话题吧。”关小羽急忙打断他们照这样下去自己想要低调也没办法了，这个聚会就更加难熬了。

　　幸好服务生开始上菜，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一盘盘装饰精美，造型别致的餐食上。大份的海鲜刺身，还有小巧的寿司卷，引来众人的欢呼。关小羽动动筷子，却不知道应该夹什么来吃。对于生食那些海鲜类和任何肉类她都是拒绝的。人类历尽千辛万苦才学会了用火烹制食物，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明白为什么要重新吃生的食物。好好的材料都被糟蹋了，关小羽心里惋惜着。还有那一份只有三个寿司就卖几十块钱，简直就是强盗嘛。

　　“这鱼太新鲜了，鱼肉清甜。还有这个生蚝，味道绝了。这个章鱼吃下去还可以在嘴巴里跳舞。”其他人都吃的津津有味，赞叹有佳，只有她无动于衷。

　　赵健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关小羽的碟子里，关照她：“小羽你怎么不吃啊。是这鱼不够新鲜吗？”关小羽忙说着谢谢，找借口回答：“不是的，我刚刚已经吃过东西了，所以不怎么饿。”心里想着，哪里是什么不够新鲜，是太新鲜了吧。不敢想象章鱼在自己的嘴巴里活过来是什么感受。

　　“小羽啊。你不喜欢日本料理嘛？我还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这些很洋气的东西呢。你要是不喜欢，我们下次干脆还去吃火锅算了。就是吃的一身油烟味，难闻的要死。”黄春燕同学夹着一片生鱼片在自己的料碟里面沾了沾酱油，也不忘关照关小羽。

　　“没有不喜欢啊，你们吃就好，不用管我。”关小羽强颜欢笑。

　　“来尝尝这个日本的清酒，跟我们的酒不太一样。”赵健对边上的关小羽似乎格外上心。

　　“额，我不会喝酒，不好意思。”关小羽知道在这样的聚会场合要务必保持清醒，特别是女生。随时随地都要有自我保护意识。

　　“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哟。你一个在酒吧上班的人怎么能不会喝酒呢？”黄春燕抢着拆了她的台。不知是心直口快，还是单纯的坏。

　　关小羽想反驳她，自己酒吧的工作早就已经辞掉了，但又觉得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

　　“唔，你在酒吧上班啊？那里应该不少赚钱吧？”有女同学表现出对这份工作的好奇。

　　“来来来，不说这个了，在哪里上班有什么关系呢。今天大家来聚会的，最主要是玩得尽兴。”赵健看似替关小羽解围，举起手里的酒杯，大家也纷纷举杯响应。看这情景自己只好随着意思一下。不知为何他们听到自己在酒吧上班都自然地联想到一些，不光彩的事情。没有人在乎真相，这也许就是人们的偏见。

　　酒一开喝，就一杯接一杯。酒桌上劝人喝酒的说辞有一千种，一万种。不知是谁打开了包厢里的电视，这里自带KTV的功能，又将聚会带到了新的热闹高度。

　　陆家的宅子外面，陆修远打开门，发现段雅茹正站在门外。

　　“修远哥哥，你要出门啊？”段雅茹小心翼翼地问。

　　“你又来干什么？”陆修远对她的态度冷漠了许多。

　　“上次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一直想跟你道歉，可是你一直不接我的电话。我只能来这里找你了。其实我来了好多次了，你都不在。”段雅茹放低姿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深感愧疚，她接着说：“我真的没想到姚欣欣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我以为她只是……哎呀，反正如果我知道她这个人这么狠毒的话，我一定不会答应给她帮忙的。你相信我好吗？”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而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先走了。”陆修远绕过她，向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

　　日本料理店的包厢里话筒递到了赵健的手里，他并没有急着唱歌，而是深情款款地望向关小羽，说道：“小羽，你还没有结婚对吧？我其实去你家里偷偷找过好几次，都没有见到你。今天我们又相遇了，让我相信我们还是有缘分的。”

　　“你喝醉了。我是没有结婚，可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关小羽有些不知所措，她盯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却始终没有亮起来。关键时刻，陆修远这家伙为什么还不打电话来。不是说好了要在聚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假装打电话来有急事，帮助自己抽身吗？该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有男朋友算什么。只要没结婚，在法律上就都是自由身呐。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一个男同学在旁起哄。

　　“是呀，赵总的老爸现在都当上你们村的支书了，不是有句话叫别拿村长不当干部。就冲他老爸一下拿出百十来万给他做生意，那也是才大气粗的主呀。小羽你可要把握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一旁的女同学也来给她洗脑。

　　这哪里是什么同学聚会，还特意安排的五男五女，分明就是相亲大会，联谊现场啊。关小羽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

　　“我不介意你交过几个男朋友，也不介意你干了什么工作。我要证明我从小的时候就想娶你了，而且我一定会成功。”赵健好像在发表自己的演说，完全没有顾及关小羽的感受。这个赵健狂妄自大的毛病可是一点都没改变。怪不得人家说三岁看到老，一个人性格的养成与他幼年时受到的教育和影响密不可分。小的时候他就行事霸道鲁莽，常常争强好斗，欺压那些反对他不服从他的孩子。记得有一次，班上竞选班干部。他私下里就拉拢和威胁班里的男生把票投给自己，本来只是小事一桩。结果那些没有听他安排把票投给其他人的同学竟然遭到了他的打击报复。他小的时候已经懂得用一些金钱、零食，游戏机之类的东西去换取高年级的同学对自己的扶持。

　　“你不要在说这种话了，我不可能跟你扯上什么关系的。”关小羽直言拒绝。

　　“什么不可能呀，不用说的那么绝对嘛。”一旁所谓的同学还在和稀泥。

　　关小羽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的备注是陆傻瓜。这是关小羽在心里对陆修远的亲昵称呼。她以为终于等来了自己的解脱，却不料趁她不备之时，电话被一旁的黄春燕一把夺了过去。

　　“哎呀，谁打来的电话啊，这个时候来扫兴。”她一面说着一边按下了接听，对着电话说：“关小羽现在很忙，有改天再说吧。”关小羽去抢自己的手机，却被半推半搡地按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明明看起来是没有喝醉的样子，却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举动。

　　“不好意思，我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到了此时关小羽仍然保持着克制，为了不撕破脸维护那莫须有的同学情谊。

　　“聚会才刚刚开始，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总要给大家一点面子。酒吧一晚上赚多少钱赵健都会补给你的。”黄春燕是此次聚会的策划者，现在关小羽明白了她的目的并不单纯。“来来来，我点一首二人合唱，你们两个一起来。”说着，她又试图把关小羽推向赵健的身边。

　　这种违背别人意志的行为显然已经超出了同学间玩笑的范畴。

　　推拉门突然被打开，发出砰——的一声响，陆修远闯了进来。这出场就像是漫画里出来救世的英雄，走路有风，自带特效。他不顾其他人错愕的眼光，直接几步就走到了关小羽的身边，拉起她的手说：“阿羽她不喜欢这种场合。以后你们的活动还请不要再叫她参加了，省得大家闹得不愉快。”说着拿起她放在座位上的手机和包，又对着刚刚一直拽着关小羽的黄同学说：“现在她可以走了吗？”

　　这气场不用想也知道就是刚刚他们扬言要挖的墙角。

　　黄春燕看着陆修远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和要将她生吞活剥的语气也不敢阻拦，忙脸上堆着假笑，让开了位置。

　　关小羽就这样被牵着出了门，他的侧脸有着迷人的弧线和坚毅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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