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礼物
温灿体质差，容易感冒，有点病就很难好。摔伤的左手，一个月才好全，身上时不时有青一块紫一块，也很容易留下印子。
即使有人为她出头，也撑不过几日，又回到了原来的状况。
班上的人是给陆晞面子不再去明目张胆的欺负她，而其他班的同学还是会在她背后大声的挤兑。
礼物送去后，许老师也很少再叫她上课读题，英语课好似清静了许多，晚自习她也没了别的任务，但她偶尔还是会去树下读单词。
没有特殊帮助，她的英语变得更平庸，周考的成绩都不太理想，没有进步的势头。
她想去找许老师解答，许老师总说她没时间，两三次后，温灿也能明白是自己的话可能辜负了许老师的用心，明明这般帮她，还怕这样不得体，既然得到了帮助，就不该把自己的顾虑，转换成别人的压力。
陆晞倒是也减少了去主动找许棠的次数，偶尔碰见打个招呼，许棠有事找他，他都懒得去。
明天是三月十九日，他的生日。
晚上回家时，陆君晁在家，刚进门的陆晞懒散的往沙发上一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工作繁忙一个月回一次家的父亲：“我说爸，您今儿怎么赏光回来了？”
陆君晁手中还拿着文件在看，推了推眼镜瞪了他一眼：“这不是你快过生日了，明儿没空，今儿来给你送礼物。”
说完，拿着茶几上的卡移到陆晞面前。
陆晞冷哼了声：“您和我妈不就是一张卡，还有别的吗？下次寄给我就行，或者我把我的卡号告诉您，您直接把钱打到我卡上，省得您百忙之中跑一趟！”
陆君晁眉头皱成倒八字，怒目斥道：“我热脸贴你的冷屁股，我特意回来你还哪儿不高兴？”
“可别这么说，您把您这特殊的爱送到我妈那去，我不需要，您啊也告诉我妈，她的爱我也不需要！这一年到头一面都见不上，我都忘了我妈长什么样了。”
陆晞没劲的拿着遥控器，随意换着台。
换到经济频道看见姑姑这张妆容精致的脸，他又立刻换了台。
陆君晁冷哼：“你姑姑说明晚去接你，陪你吃饭，给你送礼物，我们一个个给你供神一样供着，你还在这跟老子说你不满意？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陆晞倚在沙发里，无所谓的笑：“人啊就是不能轻易满足，这不是您自己说的吗？”
这张嘴很难有人辨得过，陆晞从小就伶牙俐齿，家里的长辈没人说得过他，小时候还能热闹热闹，现在爷爷奶奶都在南方养老，姥姥姥爷也全都去了国外，前不久，唐姨因为家里有事回了老家，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陆君晁给他请了位阿姨做饭，他觉着这饭都不如之前的好吃。
“要不我把你爷爷奶奶喊回来陪你？”
陆晞脸上平静：“不用，让他们好好养老，我有饭吃有觉睡，又不会死。”
他又不用担心明天房子还在不在，也不用担心身上的钱够不够吃饭，更不用担心以后要怎么活下去，他拥有的足够多，只是没有什么爱，也算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那时候他喜欢宁枫琳，可能是因为他以为她喜欢他，就可以有爱，但不是如此。
陆晞欠了欠身子，起身往楼梯处走去。
陆君晁喊住他：“跟我说几句话就想走，我是你爸，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陆晞转过身，轻笑了一声，又突然笑出了声：“爸，您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变成这样？”
“那还不是因为你叛逆！”陆君晁哪有功夫思考这事，他只当陆晞是叛逆。
陆晞悠悠点头，也没想得到答案，步子轻散的往楼上走，他还是不打搅陆司办公。
生日人人都有，没那么特殊。更何况他的礼物多得是，不差这一份，而有人这辈子没收到过生日礼物，好好的祝福信还被人抢去笑话。
开始他是觉得她胆小懦弱，但其实她只是不想自己的生活摊上更多的麻烦，不跟人交集，把一切都忍下，也是在保护自己。
她不懦弱，她很坚强。
隐隐的春意，在清晨最明显，咿呀的鸟叫声一直未停，它们吵醒了赖在床上的少年，他不断地翻身，最终还是从床上坐起，没有三秒他又闭上眼往后倒下。
奇怪的青春梦，闭上眼又在回放，他烦恼的坐起身，无奈的抓着头发，又低头看了一眼，拉开被子下床去了浴室。
下楼时，陆司已经在餐厅等了他一会儿，陆晞觉得他没必要等，一切都做得太刻意。
“一大早就板着脸，是故意给我看的？”陆君晁一大早冷着脸，开始指点陆晞。
陆晞面无表情的坐下，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自顾自的吃着早餐。
陆君晁一直在念叨，陆晞实在是听烦了，才开口说：“您能不能吃饭的时候消停点儿，等下说成吗？我不是那些记者，您别把那狠劲用在我身上。”
这一口面包差点噎住，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陆君晁就是因为等下没时间去说，所以，在桌上他必须把话说完。
陆晞虽然已经习惯，但很是厌烦。
既然无法阻止就当作是耳旁风，说完就散了。
他也不反驳，还边吃边点头。
等陆君晁一出门，他就开始对着沙发一阵发牢骚：“越来越烦了，是到更年期了吧！”
本想着今天生日不去学校，好好出去玩玩。
出门前，却接到了爷爷奶奶的电话，祝福他后又添上了一句，要他乖乖去学校上学。
他思虑了一番，还是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陆晞很少去上早自习，他一般会在第一节课之前赶到学校，今天稍微晚了些，来的时候已经在上语文课。
在前门大声喊着报告，语文老师见他就打趣道：“进来吧，陆晞你今天生日啊？吃生日餐去了？”
陆晞奇怪的问：“老师，您怎么知道？”
语文老师指着他课桌的方向，笑道：“你那课桌上都快堆不下了！”
陆晞走近自己的课桌，路过有的同学，他又听到细碎的生日祝福。
披星戴月一般走到自己的座位，高高堆起的礼物都挡住了一旁的温灿，她正低头拿着草稿纸擦着漏芯的笔尖。
他拉开椅子坐下，把桌上的礼物都往地上放，空出地方放书。他是故意把礼物堆到了靠温灿那旁，那条三八线，他经常越过，但温灿不会越过。
第一节课结束，陆晞看着地上的礼物，有人围过来说让他拆拆，后门突然也聚集了一些人，他不喜欢这么多人围着，手中并没有任何动作。
一直到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但外面突然下起了毛毛雨，体育老师说可以在教室自习，也可以去体育馆打球。
一周两次体育课，当然大多数同学是选择去体育馆。
温灿趴在桌上，没准备去。
陆晞再进教室时，就只有她一人在，她头枕在手臂上，正趴在那休憩。
他坐下后，开始捡起腿旁的礼物拆着，一不小心没拿好，礼物盒全散落在地上，弹起的盒子砸到了温灿的腿，她猛地坐直身。
低头一看，脚旁全是他的礼物，他正低身捡着，温灿移开椅子，蹲下身帮他捡起落到她这旁的礼物。
全程无声，他也开始拆着礼物，拆一件扔一件，温灿偷偷瞥了几眼，觉得实在是浪费。
陆晞突然斜睨着她，发现了她偷瞄的眼神，温灿立马侧过头去。
“羡慕啊？”
她没说话，确实羡慕，这么多礼物，她还没收到过生日礼物。
他拆出来一支钢笔，跟他那只渐变酒红色的钢笔一模一样，这送礼物的人真大方。
“这谁眼光还行，但我有一支。”
他抬手，是准备扔向垃圾桶。
温灿的眼神紧随着这支钢笔，看着昂贵扔了太可惜，但这是他的礼物，他怎么处置没人能管。
陆晞没把笔扔进垃圾桶，而是突然改变了方向，将笔递到了她那边。
“要不给你，你喜欢？”
温灿摇头，太贵重她不要。
“你不要，那我扔了！”他又收回，准备扔。
温灿不想接受，却又一直渴望般的盯着它，很怕它的归宿是垃圾桶。
陆晞冷笑了声：“喜欢就说呗，给你和扔了在我这差不多，你到底要不要？”
温灿才点点头，他是当她是垃圾桶，但扔了确实怪可惜的。
他又拆出一袋黑色签字笔，全塞给了她，拆出的杯子他全都扔了，还有些奇奇怪怪的礼物，他玩了玩也扔了，几盒巧克力他也施舍给了她，拆完后，他自己那一件都没留，垃圾桶和温灿倒是都饱腹着。
温灿憋了很久，才轻声跟他说：“生日快乐…”
陆晞听见了，但当作没听见，没有任何回复就起身往外走。正好许棠从那边走过来，中午他们要一起吃饭，帮他庆生。
温灿跟出去的目光，一下子收了回来。
这么多礼物，他都觉得不值价，怎么会在意她的一句生日快乐。
那支笔一直被她放好在笔袋中，她从没拿出来用，虽然是他准备要扔的东西，但她还是觉得珍贵。
爷爷从小就教她要懂得感恩，别人送了礼物，就要回礼。
所以，她这日一直心不在焉，思考着要给份回份怎样的礼物才合适。
中午，陆晞和许棠一家吃了午饭，收到了陈谨知送来的大礼，一块百达翡丽复杂功能计时系列的手表，表盘是深蓝，结构看着精致繁琐。
陆晞收下，但没有立马试戴。
下午回学校时，课桌上又堆了些礼物，他都没拆，直接送它们进了垃圾桶。
温灿抿着唇偷瞄了好几眼，陆晞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没见过生日礼物啊！”
话音一落，温灿就立马收紧了自己的心思，再也没移来目光。
陆晞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语气说重了。
她本来就没有一个完整的生日，一份礼物对她来说是非常贵重，上次在许棠家，她低着头的样子，他脑海里还很清晰。
温灿自卑是正常，但她也不计较。
这些事，不是她该操心的，再可惜也是他的权力。
一下午，陆晞都没见她朝他这边动一下，也刻意的倾向右边，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傍晚，他接到姑姑陆君昔的电话，又走出了学校。
校门口停着的不是那辆黑色迈巴赫，而是一辆白色的宾利欧陆，陆君昔戴着墨镜倚在车旁，嘴里嚼着口香糖，见到陆晞一脸厌世的从学校走出来，她摘下墨镜，迎上去抱住他：“祝我们帅气的陆少生日快乐！来，让姑姑亲一口！”
捧着他的脸，就准备将她的大红唇印在他的脸颊上，陆晞嫌弃的挡住自己的脸：“陆女士，我十七了，我不是七岁！您这样，别人以为我被富婆包养了，你看看各处都是眼睛，注意点啊！”
陆君昔白眼一翻，松开他：“把你这嫌弃的眼神收回啊，不然老娘扭头就走。”
陆晞抿嘴一笑，表示自己不嫌弃。
陆君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手一挥：“这儿是你姑姑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少爷！”
陆晞嘴角扯出笑容，每次都是大惊喜。
陆君昔送来的生日礼物，从没让人失望过，十岁生日送了一大箱金条，闪得眼睛疼，十二岁生日送了一颗花二十万美元拍下的鸽子血红宝石，十五岁生日送了一套靠学校较近的房子，十六岁生日她比较忙，差点忘记这事，赶着最后的尾巴，给陆晞冲了100年的影视会员，还是特意打电话给人家公司一定要充好不能停，否则撤资。
十七岁生日，一辆宾利欧陆。
他连驾照都没资格考，送辆车是做摆设，陆君昔其实为了补偿他去年的生日，还送了他一间大车库，正好停他的欧陆。
陆晞靠在车窗边，无奈的扶着额。
陆君昔手搭在方向盘上，边大声笑边说：“怎么样，我可比你爸妈用心多了吧！”
“嗯！”陆晞关掉那像是在酒吧里的噪声音乐，认真的跟陆君昔说：“您每次送礼物能不能收敛一点？您看起来越来越像个土豪了。”
陆君昔瞪眼：“臭小子，不会说话别说话，做个哑巴好了！”
“成，我闭嘴，我可不能枉费您的心意啊！”陆晞无奈的看着窗外。
趁着红灯，陆君昔抬手重重的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大气的说：“少爷，我可比你那小姨阔绰多了吧，陈谨知能有我有钱？再说了，他有钱他能全为你？我可全都是为了你，我的总有一天全是你的，你还在这给我嫌弃，知足吧！”
“行！”陆晞叹了声气。
都说是为了他，可没人真在乎他的心情。
吃完生日餐、生日蛋糕，还许了随便的愿，陆君昔将他送回家，一刻都没停留就走了，他还是成了一个人。
夜里，躺在床上，他脑海里只有早上父亲的话和晚上姑姑的话，而他的母亲，忙得只给他发了一条短信，短信内容是：生日快乐！
年年如常，他也早已习惯。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那个没有生日礼物的女孩。一想到她的生活，他好像也能知足知福。
……
第二天一大早，温灿悄悄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塞进他的课桌，她想过他可能会扔掉，但她还是将那套全西班牙文的《堂吉诃德》用牛皮纸包好，决心送给他。
这套书虽然难买，但应该比他那支笔便宜。
她提心吊胆的等着他来，也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
陆晞手往课桌里一伸就摸到了带着纹路的牛皮纸，他低头拿出来一瞧，这里面可不轻，他大概猜到了是她送的，因为她时不时瞟着这旁，身子紧张得有些僵硬。
他没有立马打开，也没有将它扔进垃圾桶，他收进课桌里时，温灿松了一口气。
等她抱着保温杯出了教室，陆晞低头将书收进书包里，拉好拉链，卷发遮住了他忍不住笑意的双眼。
这小孩，真懂得人情世故。
有恩必还，怎么还有人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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