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审思
回学校的陆晞，听同学说温灿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来学校，他第一反应是，她怕了他，她在躲。
下了晚自习，他在往校门口走的大道上，遇到了准备回家的许棠，许棠问他回不回家，她送他回去。
陆晞拉开车门，许棠把副驾的试卷拿起，等他坐进来全放到他怀里。
这打试卷里不止有英语，几乎每科都不少于三张。
“这是给谁的？”他翻了翻。
许棠再次发动车子，车开出此时拥挤的校门，许棠才说：“给温灿的，我现在去送给她。”
陆晞冷哼了一声：“她不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怎么躲在家不出门！”
许棠皱眉：“你以为人家是你，总是逃课，到学校了还不安分。”
“不差不多嘛…”陆晞不喜欢温灿装乖的样子，他最讨厌女生这样，人需要真实。
过了大道的红绿灯，许棠才跟他讲起温灿的事：“温灿的爷爷去世了，就是她请假前一周的周五。她最近生病了，因为没见到最后一面，她也很自责，一直打不起精神。那天养老院院长和医院一直再给她打电话，但她没听见一直没接，她后来赶到医院时，已经晚了…”
许棠本不想讲这些给别人听，她讲给陆晞听，是他不要欺负温灿。
陆晞突然沉默，盯着前方看的双眼有些失神。
许棠叹了声气，降下车窗换了气又关上。
那天她的手机一直在亮，她要去接电话，是他一直在阻止她，甚至将她的手机踢开，走时还踩坏了她的手机。
要是他放过她，她就能…
陆晞一时，对自己只有埋怨。
无头绪的抓了抓头发，他怎么能对人的生离死别不尊重，换种说法，他就是罪人。
弥补都弥补不了的过错，怎么去弥补最后一面。
他甚至还觉得她就是个缩头乌龟，躲着他不来学校。
许棠一路上都再说着她：“她才十五岁，已经很懂事了。你看她很瘦都是因为自己舍不得吃，她把钱都省下来给爷爷买水果，那天四个梨子都摔烂了，她还装进了书包…”
他还觉得她寒酸，甚至觉得她就是贪小便宜，没志气，说不要的苹果还是收下了。付施寒跟他说，看见她每餐只吃些青菜，他还觉得她装可怜。
陆晞靠在座椅里，眼睛定看向窗外，回想着一些事情。
许棠带着指责的语气说：“你们班的同学是不是都在欺负她？你也没少欺负她吧！”
他欺负的最多，怎么没欺负。
但他一直保持沉默，他不是不承认，是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自己的恶意。
“少欺负她，她总受到同学的欺负，她爷爷还怎么放心她一个人生活，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不想爷爷奶奶失望，现在二老都走了，她一个人，生活还不知道怎么向前，还处处受挫，让她怎么过下去。”
许棠在药店门前停下，她下了车走进了药店，出来时，手里拎着一大袋药。
她敲了敲窗，要陆晞降下车窗，把一袋药塞到他怀里，又去了旁边的便利店，买了满满的一大袋吃的，又塞进他怀里。
陆晞看了看药袋里的药，拿出一盒创口贴，许棠坐上车瞟了一眼说：“那天她也不知道被谁欺负了还是她自己摔了，头都撞破了，伤口都被雨水泡的化脓了。”
是他弄得，是他疯了一般把她抓回让她撞到了头。
一路上，陆晞不太说话，他觉得胸口发闷，没关紧车窗，想让风透进来一些。
车停在巷子口，巷子里不能过车，只能走进去。
许棠说要他去到车里等，他站在巷口往里看，里面深不见底，就像她的作文里写得一样，黑到让人害怕但还是要往里走。
“小姨，我跟你去吧！太黑了…”
许棠点头笑：“好吧！”
往里走了一段，才有点点弱光，是某些住户门前的小灯，但周围还是很黑，也很静。
许棠的高跟鞋声都盖不过身旁湍急的溪水声，如果没有手电筒，很有可能走偏，落进溪里。
她每天都要走这条路，不能早睡，不能晚起。
陆晞把袋子给了许棠，他站在暗处等，许棠走向前敲门。
等了一会儿，门就开了，照出一束微弱的橙黄调的光，他只看到了地上的影子，许棠走进去，门传来关上的声音。
陆晞站在黑暗中，试图将四周看清，却很迷茫。
他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给人带来痛苦。
门再打开，他听到了她柔软无力的声音：“谢谢，许老师！”
然后，许棠让她进去，听见门内落了锁，许棠才转头走。
突然的黑影吓得许棠差点崴了脚，陆晞扶住她：“小姨，你这么胆小，刚还想一个人来，你看还是我暖心吧！”
“对对对！是个暖男，就是叛逆！”许棠站稳，两人一并往前走。
坐进车内，许棠从车后座拿过包，准备将手中的小袋子放进包里，盯着看的陆晞好奇的问了句：“这是什么？”
许棠拿起说：“这是温灿的手机，摔坏了被水泡了很久，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里面还有她和爷爷的通话录音。”
“哦！”陆晞眼眸沉没，修不好又是遗憾。
送他回去的路上，许棠再次叮嘱他：“不要再欺负温灿了，校园欺凌知道吗？可能不经意间就将一个孩子毁掉，这是老师很难挽回的事，人心不要多善，但不要恶就行。”
陆晞点头答应，他还没想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以前从来不考虑这样的问题。
从小就优越，不需要考虑。
下车后，陆晞撑在车门边，低身看着许棠说：“小姨，你能不能劝劝你那目空一切的姐姐，我不想去留学，让她在那美国好好呆着吧，别管我死活！”
许棠教育他：“你妈是为了你的前途，反正不管是好是坏，都不能她一人决定，毕竟是你的人生，可以商量商量，我会跟她聊聊的，但你也别浪费青春啊！”
“我哪里浪费了我的青春？我应该是很对得起我的青春！”
许棠再问他：“你跟宁枫琳的事已经处理完全了？”
“嗯！怎么了？”陆晞点头。
“那就好好收收你的心思，按时上课，改改你这性子，万一你爸妈看你听话就不逼你了呢，还有你不要跟你妈吵，她也辛苦！”
“谁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随便吧！”陆晞直起身子，耸了耸肩，准备走。
许棠招手让他回来，她还没说完：“反正，你给我正经起来，收心知道了吗？虽然你在叛逆期，但我还是要提醒你，给我抵制住坏诱惑！”
陆晞扯着嘴角笑：“那我得告诉你一个事儿，上次去你家吃饭，你老公偷偷给我递烟，我可没主动抽，我说我不抽，他非得给我！”
许棠咬着牙：“陈谨知！我马上回去骂他，好了进去吧，早点睡！”
陆晞看了一眼副驾的包，又突然开口：“要不你把温灿的手机给我吧，我修修看…”
他主动说要帮她，只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
许棠眼睛一转，笑道：“对啊，我怎么忘了，你可是这方面的小天才啊，小时候拆了不少东西！”
“……”
“行吧！给你！你修不好我再让你小姨父想办法，最好是录音能找回来，手机没了可以给她买新的！”
“好！”
许棠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他，然后招手要他进去。
陆晞要她先开走，他站在那目送许棠开走。
手中紧捏着小袋子，将它跟手一起揣进兜里，慢悠悠的转头走进大院的门。
门口的守门大爷，还问他今儿怎么回来晚了，陆晞笑了声说：“反正我爸不在家，晚了也没人管！”
一位是威严的外交官，一位是国际银行的总裁，反正，陆晞很少与他们呆在一起，他们没时间在家陪着他，陪着他的是从小把他带大的唐姨。
陆晞还有个是不婚族的姑姑，也是位女强人，一年最多见一次，每次见都提醒他：等姑姑老了，你要接管公司。
他觉着把他劈成三块，一人送一块，这样除了他，每个人都满足了。
但相比起来，他的家比温灿好太多，至少富足。
推门走进院子，唐姨听到了门边的摇铃声，从屋内走出来，笑盈盈的问他：“小晞饿不饿？”
陆晞点头：“是有点儿饿！”
“唐姨就知道，给你炖了玉米排骨汤，现在喝正好！”
唐姨一直在笑，他母亲只是生了他，而唐姨才是陪他长大的人，向母亲一般。
他笑：“谢谢唐姨，走吧进屋！”
在唐姨眼里，他可是嘴甜的好孩子。
但是，如果唐姨知道他欺负同学，一定很失望吧！
喝汤时，陆晞一直在思虑着。
唐姨端着刚出炉的小笼包过来，陆晞没有立马动筷子，手中轻握着勺子，抬起头问唐姨：“唐姨如果有个人他总欺负一个同学，后来他发现这同学真的挺…挺让人怜惜的，你说要怎么去弥补？”
唐姨拉开他面前的凳子坐下，双手撑着头思考了几秒说：“伤害了别人很难弥补回来，但是学会了及时止损，也算是能减少对他的伤害，如果实在是对不起，就去默默帮帮他，行善总能减轻一些内心的痛苦。”
“嗯！”
这些话陆晞全都听进去了，只是要做起来很难。
睡前，他拿起放在书桌上的小袋子看了看，花纹是假仿的卡通图案，袋子看着廉价又幼稚，他打开从里面拿出手机，像是老年机一般的老款诺基亚手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电池已经完全被水浸泡坏。
他把手机的零件一点一点的拆下，找到了手机的储存卡，不知道还能不能使用。他将卡插进读卡器里，在电脑上疯狂刷新却没有读取到数据，他又想了一些办法，反复的重新读取数据，却还是找不到。
手机的主件已经完全损坏，电路都烧坏。
老款手机的零件很难找到，更何况这款已经停产十年，就算换上了新的零件，也难将它完整修好，她的手机被判了死|刑。
而最重要的是这张卡，他很想把它拯救回来，但试了很多种办法，还是无用。
夜深了，唐姨提醒他早些睡，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铁盒，把储存卡和手机都放进去。
此刻，他觉得它很重要，或许，就像是唐姨说得那样，他想去行善减轻自己心里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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