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3章

望着一房间呆愣的侍卫、法师加国王，艾米尔王女、现任起司特王之母用力将手中骨扇往门框一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啪！清脆响亮的声音立刻让众人回魂，侍卫们扑上前要救驾，栗子团长等人马上反击，一时间谒见室里乒乒乓乓地混战起来，身为国王的拜德不断被两边抢来抢去，到最后根本搞不清楚现在抓着自己的是谁。

        谒见厅门口蓦地一声巨响，众人转过头，瞧见太后的骨扇断成两半，一旁厚实的墙壁上也多了几道数尺长的裂痕。

        「请肃静。」伊莎贝温柔一笑，在场所有人立刻冷汗直冒地自动分开站好。

        步伐款款地踏入房间，太后首先看向她的儿子。「拜德，请你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

        「啊？这个……」手里拿着趁乱抢回的魔药瓶，起司特王嗫嚅起来。

        「你没事拿血之羁绊做什么？」伊莎贝走上前，即使身材矮了孩子半个头，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还是让周遭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吾儿，你早已成年，也不再是能被容许任意胡闹的年纪，希望你能有一个令我满意的解释。」

        瞧见国王的眼神飘来飘去，太后旋即回头面对在场的栗子法师们。「在你想好理由前，我就先听听这边几位的说法吧。」

        无视儿子的阻挠，伊莎贝面带微笑地听完法师团高层的说明，手中半截骨扇随即发出阵阵碎裂声。

        「喔，原来是这样啊，我都不知道拜德是这样对待臣民的……侍卫长，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是的，陛下。」侍卫长战战兢兢地回应，杀头跟免职，他宁愿选择后者。

        「不过这血之羁绊，为什么会对我跟拜德起作用呢？」伊莎贝沉吟，目光移向刚解除狮鹫徽记的法师，他看来起来约二十来岁，留长的金发绑成辫子，目前正在跟栗子团长说话。无论脸部轮廓，还是不经意间流露的言行举止，伊莎贝忽然在他身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塔莎！？」

        听见母亲的名字，栗子副团长讶异地回过头。「您认识我的母亲？」

        「史恩！？」

        「是。」明明刚刚才报过名字，史恩纳闷地望着太后，对方却立刻伸手捧住他的脸。「陛、陛下？」

        「让我仔细瞧瞧……」细细端详青年的脸，伊莎贝的声音感动得颤抖起来。「真的…是小史恩呢，没想到当年的小史恩竟然长这么大了。」

        「呃，陛下？」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被人这样叫过，史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太后则是温柔地拉起他的手。

        「以后别再叫陛下了，要叫我阿姨。」

        「什么！」一旁的起司特王惊跳起来。「母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拜德，他是我妹妹塔莎的孩子，也就是你的表弟。」

        「哪有这种突然冒出来的表弟！」

        「我才没有这种表哥！」

        拜德与史恩同时大吼，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震惊。

        「一定是药水放太久过期了，老东西就是不可靠！」

        眼看起司特王气急败坏的准备摔瓶子发飙，侍卫长只得鼓起勇气开口。「陛下，关于刚刚没报告完的部分，请您现在务必听一下。」

        「说！」

        「史恩先生在王都的家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特定的款项，经我们调查发现，那笔钱的来源，正是艾米尔王室。」

        犹如最沉重的一击，拜德张着嘴呆站在原地，好半天说不出话。

        「对了，塔莎不是住在艾米尔吗，到底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太后疑惑地望向栗子副团长，后者歪着头思考了一下。

        「记得我很小的时后就搬过来了，后来听妈妈的朋友说，她好像原本是想给谁惊喜的样子。」

        「那…塔莎呢，她现在在哪？」

        「这个，刚搬过来不久后，有次爸妈他们说要去旅行，然后就没回来了。」史恩摊了摊手。「这么多年来，他们连封信都没寄，很多人都说他们可能已经死了。」

        伊莎贝蹙起眉头，虽然妹妹本来就喜欢到处乱跑，但她并不是会丢下孩子多年不管的人，如果人还活着，很可能是碰上了什么无法脱身的事，虽然事隔多年，还是想办法派人去找他们好了。

        「既然这样，我这个做阿姨的就应该负起照顾你的责任，拜德，你这个当表哥的也是。」

        起司特王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不承认也不行，但心里就是不甘心。与法师互相嫌恶地对瞪一会，两人同时开口。

        『我要断绝亲戚关系！』

        「你少学我讲话！」

        「你才是！」

        「为啥我得当你的表哥！」

        「我才不要当白痴王的表弟！」

        吵着吵着，拜德一手抄起了桌上的羊皮纸，执起羽毛笔洋洋洒洒地写了张断绝关系切结书，咬牙切齿地在上头签了名，他将羽毛笔扔给法师，史恩也立刻抢过切结书要签。

        「通通给我住手！」太后暴喝一声，谒见室的桌子立刻被掀翻过来，吓坏了一房间的人。

        「难得表兄弟相见，你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将切结书撕成碎片，伊莎贝严厉地看着儿子与外甥，两人立刻瑟缩了一下。「拜德，这次的事是你不对。」

        「什么？母后，我……」

        「就算是要完成暗黑独角兽的成年仪式，你竟然把自己的表弟抓去当龙的诱饵？」伊莎贝怒斥。

        「那是……」

        「而且你之前随便把照顾责任丢给史恩，现在又想要回去，好歹也先问问暗黑独角兽的意见。」

        「我想跟史恩在一起。」站在法师身边的黯精灵忽然出声，迎着众人的诧异视线，他走到房间内稍微空旷点的地方，羞怯地恢复原形。

        看外甥拍拍独角兽，独角兽也蹭蹭他，太后紧绷的脸庞终于稍微和缓了些。

        「总之拜德，这次你实在做得太过分了，快跟史恩道歉。」

        「道歉？」起司特王愤怒地重拍桌面。「他打了我一拳耶，连牙齿都掉了！」

        「原来陛下您掉了牙啊，放心，藉助神迹之力，很快就会再长回来的。」

        房内众人一齐转向门口，瞧见牧师团长和蔼地笑着，他身后还站着战士团长、骑士团长，以及一样被先前的巨响与骚动吸引而来的官僚们。

        「虽然是奉命行事，不过我想无论是谁，被那样对待都会生气吧。」战士团长尴尬地抓了抓头。

        「诚心建议陛下亲自与卡伦的重骑兵对阵看看，其实掉颗牙一点也不严重喔。」骑士团长皮笑肉不笑地说。

        「当初不知道是谁说有事会一起商量的，陛下，难道连这种事都得用白纸黑字立下证据吗？」宰相冷笑不已。

        「陛下，听说战争的导因，是您在国际茶会上送了卡伦大公某样东西，既然这么爱乱来，还任命我这个外交官做什么？您说、您说啊！」外交官神经质地拉着自己的头发。

        「刚刚财政官苦着一张脸来找我，陛下，恐怕您今后会有一段时间没餐后点心吃了。」行政官叹气。「还有御厨要我转告您，以后用餐请不要再挑食了。」

        眼见官僚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围剿起国王来，史恩望向他的表哥，有感而发。

        「喔，原来你真的这么没人望啊。」

        在场的人立刻陷入沉默，赞同的那种沉默。

        「竟然…竟然联合起来欺负人……」拜德的声音颤抖起来，众人无不绷紧神经，等着承受国王的怒吼。

        「我讨厌你们──！！」

        「啊，陛下哭着跑走了。」

        「真不愧是表兄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站在愕然的纳特、感叹的法利耶与生气的史恩身边，亚蒙苦笑着看着国王奔向外头的庭园，人很快就消失在苍翠茂盛的树丛间。

        事情会变成这样实在始料未及，虽然替好友能免于一死感到高兴，但也替国王感到同情，希望陛下能尽快振作起来。

        见拜德跑了，太后伊莎贝长长地叹了口气，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让儿子一个人静静也好，于是她重新将注意力转回久违的外甥，详细地问起他的近况来。

        距第四谒见室有段距离的第一会客室，由于太后迟迟未归，被搁置已久的贵宾决定起身走走，跟守卫交代几句后便进入了起司特王宫花园。

        「嗯，真是令人怀念。」

        漫步在枝叶繁茂的小径上，他循着记忆中的景象往树丛深处走，接着在高矮不一的灌木间转了几个弯。

        「记得他以前只要受到委屈，就会跑到那边去偷哭。」

        走着走着，前方忽然传来了微小的啜泣声，还夹杂着断续、颤抖的话语。

        「可恶，有必要说得那么过分吗？给我记着…就算是表弟又怎样…哼哼！还有那些家伙…平常半句都不敢吭一声，今天趁母后在就这样，真是气死人了！」

        泄愤似地拔下周遭的树叶乱撕乱扯，拜德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

        虽说这里是王宫，要在哪里哭哪里闹都没问题，但他就是不想被别人看见这样的自己，从小到大也一直都是如此。

        正打算在这边待到天黑，身前的树丛忽然被人伸手拨开。

        「嗨，小毛球。」

        拜德瞪大了眼，怀疑自己看到了幻觉，因为眼前的人应该是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

        「这么多年不见，你哭起来的样子还是一样可爱呢。」太后的客人走到起司特王身边，无视对方的抗拒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优、优德！？」

        名为优德的精灵青年优雅一笑，他有着一头银金色、会随着日月光改变色泽的长发，靛青色的眼眸闪烁着蓝水晶般的光辉，白皙的额上戴着一顶造型典雅、古朴而又不失精致的金丝额冠，显示他的身分不凡。

        「怎么了，又被谁欺负了？」伸手摸了摸拜德的头，优德温和地问。

        「不关你的事！」

        「需要我安慰你吗？」

        「不需要！」起司特王边说边悄悄往后退。

        「真是冷漠。」精灵轻笑，如春风般温柔和悦的脸色陡然一变。「可是我现在非常想安慰你耶，拜德，你说该怎么办？」

        微风轻拂过树梢，一队衣着俐落雅致、专属太后的侍者走过王宫长廊，将大量的餐点及饮料送进了第四谒见室。原本剑拔弩张的审判如今成了温馨的午餐时间，稍早才取消了外甥的亲属通缉令，太后亲切地招待栗子副团长与友人们，一直到侍者端上第五盘菜才想起她还有客人在。

        「啊，正好今天优德也来了，待会顺便让你们见个面吧。」

        「优德？」正要喝汤的史恩抬起头，一脸纳闷。

        「他是精灵国亚斯提尔的王子，现任的精灵后是我的堂姊，所以算起来他也是你的表哥。」伊莎贝啜了口茶，正想叫人去请另一个外甥过来，外头庭园就传来一阵不寻常的惨叫声。

        呜啊啊啊－－

        「是陛下的声音！」

        无论法师团高层还是侍卫全部惊跳起来，只有太后还镇定地坐在原地。

        只见外头的树丛一阵剧烈骚动，接着国王猛力撞开连接谒见室与庭园的玻璃门，衣衫不整地狂奔而过。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一名精灵青年从容镇定地顺着起司特王的路径进入房间。

        「哎呀，优德，你见到拜德了吗？」伊莎贝悠闲地继续喝茶。

        「有，我想跟他打招呼，不过时机好像不大对的样子。」亚斯提尔王子面露遗憾。概括的听完今天事情发生的始末，他的视线随即移向太后身边的青年。

        「对了，这边这位就是你的小表弟史恩，之前一直不知道妹妹的下落，没想到她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伊莎贝感叹地说。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优德。」精灵伸出手，脸上的笑容既友善又灿烂。「希望我们以后能好好相处。」

        「嗯。」史恩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腼腆地笑了笑。

        「其实我还有点事想找拜德，各位，请容我先失陪了。」瞥见栗子团长身边的厄德，优德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略略欠身鞠了个躬，踏着不急不徐的轻快步伐离开了谒见室。

        望着优德离去的背影，史恩眨了眨眼，这样大方得体、优雅从容的举止才像个王族嘛，哪像自己那个今天才冒出来的表哥，过去的礼仪课八成都翘光了。

        走在王宫装饰华美的走道上，优德轻易地找到了国王的寝室，不过门却上了锁，他也完全不意外。

        以眼角留意四周守卫的动向，亚斯提尔王子悄悄自上衣暗袋里掏出一把银色的钥匙，接着将刻满符文的钥身插入锁孔，满意的听见门锁发出喀嚓一声。

        毫无阻碍地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优德轻轻将门掩上，锐利的目光很快将幽暗的房间内扫视了一遍。

        除了书桌上多了大量的书，几件家俱换了位置，拜德的房间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并无太大的差别。

        瞥见起司特王缩在墙角，用一件金褐色的毛皮大衣将自己裹起来，优德笑着走上前，轻轻戳了戳那团自闭的毛球。

        记得那件大衣是拜德十岁时，上任起司特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时小拜德高兴的穿著成人尺寸的毛皮大衣在庭园跑来跑去，结果不小心被下摆绊倒，一路从斜坡上滚了下去。等到自己赶到，他已经被裹成了一颗小毛球，动弹不得的在那边呜呜地哭着。

        由于那模样实在太可爱，优德就算过了许多年还是记忆犹新，也一直喜欢在私底下亲昵的叫他小毛球。

        又继续戳了几下，拜德终于回过头，不过脸色非常难看。

        「干什么，反正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对吧！」

        「当然不是。」优德笑着将他连同大衣一起抱住。「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独角兽，我也可以送你一只。」

        「谁要你送的东西。」起司特王撇了撇嘴，想挣脱精灵的怀抱，却发现他的手臂收得死紧。「喂，放开我！」

        「不要。」优德还是笑。「除非小毛球你乖乖的不要动，或着要睡觉也行，如果你真睡的着的话。」

        「哼，睡就睡，有什么了不起。」拜德啐了一声，自暴自弃地把头往精灵肩膀一搁。

        柔软的毛皮大衣总会让他想起已故的父王，但大衣并不会拥抱自己，也不会像这样让自己倚靠，想想还真有些不甘心。不过优德这家伙今天是吃错药吗？竟然会这么温柔，还是其实一切都是幻觉？

        不由得认真思考精灵到底是别有居心还是真的撞到头之类，拜德静静窝在对方怀里，温暖与安静的环境让他的意识逐渐朦胧起来，最后轻缓的滑入睡眠的国度。

        天顶的太阳逐渐西移，盛情难却地接受完太后的下午茶招待，栗子团长一行人回到团本部门口，瞧见一名少年仰着头，目瞪口呆地望着大门上圆润优美的栗子徽记。

        正想上前问他有什么事，少年立即转过头，仍带稚嫩的脸庞满是震惊与错愕。

        「纳特，团徽怎么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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